我 们

 

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时

中国的人间甘南已经被解放了十年

 

黑人总统奥巴马上台时

人间甘南早就走出了生活的低谷

 

阴历九月，甘南大地上下着雪，那遥远的

太子山的山腰，还开着黄色的细碎的菊花

 

岁月把山岳改成河流，把飞鸟变为粪土

把我们一茬又一茬人，装进她黑暗的腹部

 

我们只好渴望着再次出来，以人的形象

有着黑黑的头发，黄黄的皮肤，和强大的生殖能力

 

如果这愿望能够再次实现，那我们就可以重新

种出五谷，盖出房子，和其他物种血腥地抢夺生存的地域

 

 

死 者

 

美人玛丽莲•梦露出生前，她的父亲买了辆摩托车

然后骑上它，直直地往北朝旧金山而去，再也没回来

 

僧人阿克丹巴出生前，他的父亲和别人打了一场架

在冬天冰冷的砂石路上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去年腊月十二那天，父亲把长刀交给屠夫

那只刚刚出生的小羊羔的父亲，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生者继续在我们陌生的天幕下生活着

死者，在我们耳边大声地叫喊，但我们都听不见他

 

死者只好回到他们早已熟悉的那个世界。也许还会回来

成为树木、鱼类或走兽，但我们还是无法听到他们

 

 

人 羊

 

村子里，仍在垂老的老人们

看着孩子们在快速成长

 

山冈上，我的羊群像一群远道而来的移民

面对十月里的浩荡的北风，茫然无措

 

坐在风口，我觉得自己就是

大江健三郎笔下的人羊

 

频频回头张望：这生我养我的村庄

这埋我葬我的山川，仍旧是我留恋的故乡

 

我和羊群都沉默在山冈上，看到太子山顶的

积雪，在瓦蓝的天空里，闪耀着银光

 

 

新的一页

 

我们空有鸟的形状，和人的想象

只能在阁楼上匿形，在树荫下昏睡

 

在暴雨之夜跟随暴怒的河流到处浪荡

我们的肉身，被囚在山下

 

我们的灵魂，瞥见狼族出没丛林

虎豹带着智者远走南方

 

只留下猴王高挂树梢

守着我们的村庄，直到地老天荒

 

那时候，或许人类已不是现在的样子

他们毛发雪白身无丝缕，齐聚山冈

 

一轮圆月下，人类的首领即将诞生

人类的历史，被风翻了过去

 

而新的一页，等待着

另一种神奇的文字，开始新的记录

 

作者简介： 扎西才让，藏族，1972年生，甘肃甘南人。已在《民族文学》《诗刊》《诗歌报月刊》《星星》《诗选刊》《中国诗歌》《中国诗人》《西藏文学》《飞天》等国内报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近五十万字。曾获“诗神杯”全国诗歌奖、甘肃省第四届敦煌文艺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飞天》十年文学奖、《西藏文学》年度作品奖。作品入选多部诗歌年选和总结性诗集。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

死 者

 

美人玛丽莲•梦露出生前，她的父亲买了辆摩托车

然后骑上它，直直地往北朝旧金山而去，再也没回来

 

僧人阿克丹巴出生前，他的父亲和别人打了一场架

在冬天冰冷的砂石路上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去年腊月十二那天，父亲把长刀交给屠夫

那只刚刚出生的小羊羔的父亲，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生者继续在我们陌生的天幕下生活着

死者，在我们耳边大声地叫喊，但我们都听不见他

 

死者只好回到他们早已熟悉的那个世界。也许还会回来

成为树木、鱼类或走兽，但我们还是无法听到他们

 

作者简介： 扎西才让，藏族，1972年生，甘肃甘南人。已在《民族文学》《诗刊》《诗歌报月刊》《星星》《诗选刊》《中国诗歌》《中国诗人》《西藏文学》《飞天》等国内报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近五十万字。曾获“诗神杯”全国诗歌奖、甘肃省第四届敦煌文艺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飞天》十年文学奖、《西藏文学》年度作品奖。作品入选多部诗歌年选和总结性诗集。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