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歌
神没有预留天空
地平线上
孤狼踟躇
嚎叫声扼在草芽初长的季节
无处献祭
当屋瓦生满青苔
鸱鸮在暮色中翻飞
炊烟成为风景之时
穿一身蓑衣与风私语
掷五色于心中
毁去皮囊中的万里长城
狼烟依然遍地
枯黄的时间里
高台隐去
苍叶飘飞
神啊，以你的手触摸这份颤抖
对影
穹顶之下的影子遍地
蝙蝠的造型
邀约玉皇的酒樽
词语叠加
遍地影子随风起舞
一只纸鸢歪歪扭扭
轻盈叩问着轻盈
夜深藏着牵线
跌落成为再一次的辉煌
头颅低垂
泥土中的狂野
正在呢喃
一粒土中的江河万里
挽住了露珠的脚步
无者
声音沉落
文字变成了无
最后的微笑
阻隔了尘世的叩问
秋草飞黄，轮回的雾
依然灰暗
执念的手
拍打旷野的灯影
津渡之船
横向嘈杂的翅膀
柏枝之烟沉重
万神腾飞的马
呜咽成一道彩虹
山梁上，旷世的风
一遍遍吹过
青鸟
羽翼背离了羽翼
神谕之函
追逐不能落地的使者
山村的酒旗
招摇于城头之上
身影翻飞
回声苍茫
多事之秋
神杖脆弱
呓语
诸神远去的地方砂砾奔走
零乱的风吹动献祭者的身影
撕扯衣缕的动作狂如暴狼
诗人此刻呓语成行
是时候了，即使风烟中的荒草
握住飞荡的长云
即使绵延的焚炉
收去所有的言说
也要在季节里兀立于长天之下
倾听雷轰与电闪
在旷野的深处举起双臂给孤独以形状
一颗头颅的重量
来自一只鸟的速度
击鼓为欢，扬尘为舞
以蛇形的步伐
惊走神鬼远去的背影
遗弃的烟火中
山岗升起，秋日明净
高原
此刻，万神遁迹
零落之风还原人的孤寂
赭红色的墙
隐去旷世的慈悲
更远的荒原上
云起云落
舞者
更深的夜里，闪电
携静默的光独行
群山隐没中
撩衣甩袂
落草为寇
风与树拧成了世界
喑哑中
升起扭动的手
描划破碎的经络
舞蹈，拒绝泅渡
拒绝晨鸟的召唤
造型为火
灰烬凝固成
岩石般的雕塑
凋零
秋叶如狂野之火
肆意绚烂
壮士歃血，河水凛冽
冬雪以王者的气度
在北方振衣而起
骏马啸啸
辕门外的旗帜
如鹰之长翅
拱起双手
在这个季节
将久藏的叹息吐出
桅杆
荒丘上的桅杆
以焦脆的身姿
悬挂最后的旗帜
盐一样的白霭里
草木变成影子
野狼无处可归
垂下尾巴悠长嗥叫
遥远的海
以墙的形式更加隐约
咸味中狂暴的风
等待荒丘上最后的喘息
旷野
词语背负的轻盈，比如
秋天的红叶、古桥和细雨
以及吟弄柴门和月亮的身姿
比千古的谎言还要沉重
在这石头都要痉挛的季节
词语以颠乱的节奏吟唱
早已丢失的颜面
勇士一万次被遣送至此
霜雪无数遍的兜鍪上
缨穗沉默
即使再次披挂，依然
销不掉身上的战火四起
无处可逃的旷野上
生锈的剑无泪可弹
寻探的吼声再一次停在弧形中
空洞的回声，和那撕裂的空气
一起沉落
神的眼眸踌躇
倒下的使者以最后的悲怆
留下笑容，而阳光从来都
映在所有劳绩者的脸上
这唯一的坚定必将从冰河上托出
爱与悲伤
蓝色
冰和火焰凝成蓝色
在死亡赋格的余音中上升
时间曳后的旷野上
暴君的余孽闭上眼睛
消亡和再生
迷离于空洞也迷离于拥有
而它终久指向的深渊
是它永远的命运
在它的锋尖上舞蹈
以闪电追击自己，追击神之语
在毁灭的叹息里
生成尖锐的身躯
五月
绿叶抚慰阳光
刀戟归入兵库
给远方一个微笑，青草
以正步的姿态吆喝白云
更远的荒野上
微小之花
披着夜晚的梦境
恰如城市的玻璃幕墙
随形起舞
给时光以权杖
驱动所有的微笑
早晨，天空慈祥
云
——致陈先生
云以凶险造型
如老衲衣鼓起狂风
野鸭凌波
劲草萧萧
门扉之上，瓦当狰狞
万千头颅咏唱
如牛车叠加
我和你在酒醉中
在深夜街头蹀躞之际
古老的轰鸣隐匿不现
北方的原野上
光的撕扯，冰冷而残酷
雨
拒绝一场雨的来临
就如拒绝一世的明亮
黑措，下午的雨
漫向迷雾深处
一双眼睛空茫时
所有的声音都沉寂
帐篷遥远，格河凝滞
蓝色的节奏碎裂远去
另一个时间里
双手捧起丰盈的雨水
正如无声的语言
聚落在颤栗之中
张存学，男，生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合作市。发表小说、散文、评论近二百万字，作品主要发表于《收获》《十月》《中国作家》等。作品被选刊和选本选载过。出版中篇小说集《蓝丽》、出版和发表长篇小说有《轻柔之手》《坚硬时光》《我不放过你》《白色庄窠》等。小说曾多次获省级文学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