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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刚杰·索木东


暖 窗

 

夜雨初霁

我们围坐在幽暗的酒吧角落

些许凉意,却无心喝酒

泡好一碗茶

舞台上的歌手也唱罢

又来一位妙龄女子

她用木吉他弹唱

港台的抒情歌曲

缓慢的2/4拍,要么4/4拍

我们听着歌,随着节拍

用手指轻敲餐桌的边缘

仰面处,竖立的两扇窗

被做成教堂彩窗的模样

上面没有圣经故事

但那些花儿和几何图案

营造的暖黄,让人以为

室外一直是艳阳天



飞鸟的踪迹


它是镌刻于古旧红铁之上的东方经咒

经由光明,反射到大脑历史记忆的空白页

它是古老会议室环绕的兽皮上族长们落座的次序

它在夜晚咬合月亮的部位不停地变换残缺的形状

它所有的感受均来自雨林初遇烈火后升腾的云烟

它是蛮荒的迁徙路上,飞鸟渴望的眼睛

它是尘埃和流水捏造的心脏的最初形式

 

 

不确定

 

我开始热衷于

各种不确定

你的不确定

我的不确定

周遭所有人的不确定

甚至还有

动物的不确定

一般我是通过

眼神来体会

它们的不确定

猫的忧悒

狗的委屈

马的悲伤

所有这些

一定有

耐人寻味的东西



东方意象

 

薄厚不均的油质颜料涂抹在画布上

光影消长,变幻的,金黄和宝石蓝的睡莲

困兽在笼中迈步,颜料被打翻,血腥的线条和色块

地狱之城在散乱的透视中呈现东方人的审美趣旨 

而这些,在后来的光学物理中得到科学的实证



宗教的想象


每天都有灰尘落下

从火奴鲁鲁山口,到云深之处

诸神拂袖远走的天马车辙后

天空明净,妄念绝尘而去

天底之下,青蛙和蝼蚁

被永无止日的落灰压低

他们做牛做马,狗一样生活

制造工具,再用工具制造

精密的机器,他的妻女

在婴儿车享受祖母的摇铃

在泡泡浴的温水中无忧无虑

她们的母亲一参加工作

便停止了幻想,在面包护肤品

堆积如山的超级市场入口

站满了手提篮子的祖母

她们克制欲望,干活利索

懂得体贴入微,察言观色

当夜幕降临,机器停止工作

她们掌握精密机器的父亲和丈夫

掸去身上的灰,写下一夜风雨

反复擦拭的骨头上的污垢

天空明净,仿佛神启

远古的智人在享用烟叶和死藤水



心 事

 

心的体验

超验震撼

不可思议

大和尚

只得给众弟子

借通俗易懂的

神话故事

讲解佛本生

  

 

十一楼的夏夜

 

夏日的夜晚

房灯还没有打开

她们围坐在

十一楼阳台的

巨大玻璃下

尼泊尔的长条毯

宽长刚刚好

母亲向着窗外指指点点

月亮已升起

万家灯火

像少时

她从平房的单层玻璃窗口

向外张望

 


不存在的马


在内蒙开会

分组讨论时

坐我一旁的官员

在备好的便签上

临摹主持人

然后得意地

看着我笑

讨论变成僵局

我拿起铅笔

也想着涂抹

哪个人的嘴脸

右手却不受使唤的

画了一匹马

一匹印象之马

一匹不存在的马


 

游 牧

 

过黄河

在尕让停顿吃面

推门

进来几位牧人

听他们交谈

是要去宗喀衮本

看发型装束

他们可能来自俄洛

一桌人轻捻佛珠

喃喃诵经

我不由得想起少时

和母亲

在黄河一岸

乘驳船

到河的另一岸

对面的红衣僧人

盘腿趺坐

手握大颗念珠

头顶右旋缠绕的

硕大辫子

像一朵云

悬浮在额际

等我回过神

听到朝圣者

要伙计

在白水里下面



光 明


诸事缠身

出门抽根烟

关上门

楼道内灯光齐亮

猛吸一阵

灯光渐次暗去

烟灰撒落衣裤

跺脚

灯光复又亮

才发现脚下纸箱

里面整齐摆放着过冬的菜蔬

细数

是十九块土豆

三颗紫皮洋葱

它们敦圆肥厚

我掐灭烟头

揉入纸巾

开门、反锁

泡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