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结的石头在说话
无论躺着的，还是站着的石头
都在跟我说话
连木惹山上的石狮、石板、石墙
也有话说
只要你屏息静气
毛孔都能听到石头的对话
甚至掩埋在石缝间的那些草
也在喃喃中
吐露着心中的秘密
我把从木惹山带回的石头
摆放在窗台上
在日月星辰的时光流转中
见证它们收藏的温润与炙热
那些石头
每一个仿佛都怀着焦灼的渴望
等候一位有心的石匠
如果真有诸神的匕首
我相信在刀斧滑过的地方
苏醒的石头都在讲述着琼结的
一草一木
秋夜静
如果可以，我从胸口挖出一条河
筛好一滴水，喂给你
如果可以，我从佛前求一条绳子
绑在你的碗里，让你咽下去
如果可以，我当一盏路灯，带你回家
如果可以，秋夜的应景之下
我从琴声里挖出一座山，一间房屋
让你在太阳下，看到答案
如果可以，让我在一块石头里
安静下来
纸上的阳光
我有时把自己铺在一张纸上
晒在太阳下
洗洗脑子里的暗影
肉和骨架之间
钻进的阳光
像胸口泼了盆凉水
你要停顿一下
才能换口气
我有时自己埋在沙漠地下
承受饥饿和恐慌
这不是秘密
是阳光下藏不住的心
孤独和愤怒
遮住脸。遮住身体
你就看不到天堂
多河塘
从这里移步走进山下的多河塘
姑娘捧着酒杯，侧眼看着他
她系在辫子上的绿松石
绝境无念的样子，收缩姑娘的眼睛
喝水嘻嘻流淌的笛声
晃动着她们的心
窗外偷看的月亮，在酒中发抖
死在冬天里的冰水，满身热汗的样子
像一口吞进他的体内
多河唐的人们像一朵朵金莲花
在姑娘的身边长出来，又缩回去
语气结巴的文字
藏在溪水的肚子里
修行千年的石头
喝上了一口酒
碰撞在酒杯里的心
那晚，姑娘给收了
九月
水让它流，到哪里都是家
山让它坐，动也动不了身
九月的大树在大地的缝隙
准备换掉一件衣服
倒进杯子里的水
把我的嘴巴当作出口
让我在大树下
和鸟儿对唱时间
鸟在树上，我在树下
风在我们中间
听着一首没有颜色的歌
我走了，鸟还在
剩下的声音
我只想留给树底下的
一块石头
原刊于《诗刊》2020年第10期（下半月刊）
沙冒智化，藏族，原名智化加措，甘肃卓尼人，现居住拉萨。中国作家协会员，西藏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在《章恰尔》《达赛尔》《岗尖梅朵》等藏文刊物和《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十月》《民族文学》《散文》《西藏文学》《作家文摘》等刊物发表诗歌、小说、评论、歌词、译文600多首（篇）。作品入选多种选本，被译为英、德、日、意、韩、哈、西班牙等语种发表。著有四部诗集。先后获得“藏族青年作家”称号、第三届《达赛尔》文学奖、首届“吐蕃诗人奖”全国藏汉双语诗歌奖等多个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