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狱


这个世果

略有几番天堂的模样

因为有贝多芬梦里升起的音乐

和博尔赫斯内心筑起的童话城堡

此外,在远古的容器内

有奶酪般坐落的

顿珠王子的菩提之心等

如果,缺少了那般美好

禽猪蛇的巢穴内

只剩沸腾的权力和财富

这不就是

无痛的地狱吗




每个人在自己的胸膛设下陷阱

一片片枯叶,从四处纷纷落下

理想的鲜花,也遭遇了凋零


此生,终结了

还需要过一座桥吗



战争的意义


上颚扎进了铁刺

满腹怨气冲天

手中生出刀剑与斧头

一声声呼喊里烈火滔天


阳光无法融化,满腹的冰雪

佛陀也无法消除,满心的贪念

被炸开的死结深处

损毁了人类最美的一切


沉迷于战争的人们

瞬间就化作了猛兽

满口呼吁真理,手头沾满鲜血

他们却不知眼前的竟是地狱之门



临死时


几块词语的石子

擦拭过后,变得更加红润

从内部变成了暗黑

就像不消化一样,被遗留下来了

在梦里变得苍白

临死时,像蒸汽一样消失了


姑娘啊,你是一株

挽留露珠的野花

是夏日薄雾里飘飞的蝴蝶

流入心中,化为一股热血

临死时,像蒸汽一样消失了


一片片雪花

从阿爸的甩鞭里掉落了

现代的腰刀

把黑帐篷的拉绳一一斩断了

是一面飘荡的经幡

撕碎了时间

是落在牛粪上的乌鸦

是一滴牛奶

飞溅在茅草

临死时,像蒸汽一样消失了



我出生的方式


一阵枪响

湖面的水,微微颤抖

盗马的马镫上落下几滴血

燃烧了草丛里的露水

一对情意绵绵的鸳鸯

为了逃避死亡,开始起飞

那片草地,像是佛陀的慈悲

在天空的对面极力张开

就在那时候

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度母的福田


琳琅满目的星星

就像神湖上形成的一层薄薄的酪皮

思念情人时,一闭眼的刹那

请不要擦去


抛索的响声中

许多光阴,飘往了天空

度母的福田,一方朦胧的地方

像补丁一样紧贴心头


水中的一块皮掌

已经被冰封好长时间

双脚,落入大雪深处

僵硬的人类化石

还在,偷窥着

蔚蓝的天空和裸露的身体



有一夜,想起释迦牟尼


打破了机器的拥挤,停下了人群的喧嚣

在远方,我故乡的一片紫色云彩

正在被黑暗

吞噬这条街,像一间囚室,格外的冷清

几个破塑料袋,像我的虛幻,遗弃在此

被蜚语和瘟疫般的风尘吹来

又像被一只狗谩骂着我们的世界

用力拉动铁链,并大声狂吠

一位老奶奶,从金钱堆砌的阶梯上摔下来

被鲜血浸染的脸庞,用手托着坐在我身旁

去盗猎的几位骑手,从马上下来,又立马坐

上了车

逃奔了十天十夜,后来挤在一问小猪圈里,听到窃窃私语声

一把无形的胯刀,从眼前一闪而过

无奈之下,毫无防备地踏上往生的路途

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异乡人

一杯玻璃瓶里灌上净水,便想起了他



孤单地生活


无边无际地袭来了

一抹城市的烟雾,把人们的梦融为了一体


那些迷雾般的手

相互紧紧地拥抱

你是你,我是我

两种彼此拆开的灵魂

就像背负日月的

千年思念


烟云,就像一场瘟疫

蔓延在每一座村落和寺院



黑色玻璃片


除了触摸黑色的玻璃片,却不能触摸阳光

梦里的温度

是醒来后的一口冰冷哈气

那些彼岸的彼岸

如今,该遗忘吗

一位病人

拖着身子来到前边

看见了一切

问道: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说

那个前方的玻璃片是黑色



午后


我们面对面坐了许久

说起拉萨或阿里,以及康定等

也谈起了嘉绒的几座石碉

像长矛一般刺进了白云的心脏

纸糊的云层里

纷纷落下灰色的兩水

我们在匆忙中赶往门外

虽然,忘带了雨伞和外套

你那红润的脸庞

足以把我的衬衣和布达拉的胜幢

一并燃烧了

仅靠自己身影的一对男女

就那样在人群中倔强地仁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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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布青·德卓,藏族,1977年出生于玛曲。1990年起从事文学创作并在《民族文学》《西藏文艺》《章恰尔》《岗尖梅朵》等刊物上发表小说、诗歌、评论等文学作品。著有诗集《无常》《八廓酒馆》,小说集《苍白歌声》《香巴拉秃鹫》。部分作品收录于各种文学作品集并翻译成多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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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岗路巴·完代克,藏族,1997年生于甘肃甘南。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作品散见《民族文学》《西藏文学》等期刊和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