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河流

 

陌生的河流在阳光下,和土地一起飞翔

太阳和流水的光把时间拉长

水鸟在又高又远的地方

水牛在岸上吃草,不见牧童

甘蔗林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

农民在小路上与牛车并肩走着

这是与我无关的事物,与我无关的村庄

与我无关的远在海南岛上的生存状况

我坐在这样的河边,远离着自己

我变得虔诚而饱满,苦痛在

树荫下也寂静地坐了下来

 

 

草木女子,夜渐微凉

 

那个全盘伏在石桌上的小女子呵

灯光稀薄,夜渐微凉

一阵风吹草动,又一阵风吹草动

吹暗了夜也吹不动你忧伤的姿态

 

只是一个女子倒映着另一个女子

不关姓氏年龄和祖籍

现在我们几多相似知冷知热的草木

不计较开花,你忧而我不伤

落叶簌簌卷起心凉,是春夜迸发的三两声

吉他之声。这是一个

 

渺小而不能忘怀的夜晚

你泪眼朦胧,你让夜色精准地忧伤

我望月,挺住一切动静,把这种夜色的

骨质越描越细,直到你离开

我才悄然离开

 

 

藏进黑色的锋芒

 

一盏最小的灯有最尖细的光芒,用什么发出

有着铁锈般的不能被风吹亮的小火焰

相信我会出现在发暗的等待里

它藏得够深

 

到来时我发现,铁锈开花

多么令人不忍,但又深藏不露

我该托举这盏灯,移到众鸟来去的窗口

让他们赞美一盏灯守候的铁锈

 

只在星夜进行绽放

我高举起灯,大声朗诵爱情

我们一起藏严实,让他暗暗再生些锈

我们有勇气藏进黑色的锋芒

再灭掉多余的光

 

 

只有月亮走来走去

 

洁净的月亮在天上走来走去

世界都凝在黑色瓷瓶里

只有月亮是有脚步的

现在需要一双怎样的旋律之手

拨动怎样的乐器

才能配得上忽然这么有质感的月亮

是什么让她这么轻盈,脚步这么忧伤

让她敢于在这么寂寞的高度走来走去?

 

安笛,我怎样才能使你惊讶

今夜的月亮

如何聚集了世间之最的光华

穿越了我黑夜一样没有触角的想法

 

 

那个人一直跟着狗走

 

从巷口的转弯处,出现了一只白狗

拉出了一个穿黑衣的人

是白狗牵着人走,在暮光里

暮色正急剧地四合

那只狗在跑,方向不定

迂回曲折的路,是狗自己的路

那个人只是盯着他的狗,随着狗的快慢跑

这个看上去富有的人,多么疼爱他的狗

或者他需要一只自由的狗带他行走

他不需要黄昏的光影,黄昏的风

来放慢他的脚步

他只需要暮色里的一点白

带着另一个他的灵魂行走

白狗越跑越快,人追的越来越快

暮色终于合上了仅剩的白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像神明一样睡着

 

我在洁净的光下观察她

我在悄无人迹的人世观察她

我在恶劣的人群观察她

我在荒凉的原野观察她

我在我的文字里观察她

她像任意一件物品

在被子下拱出一个形状

如果她像神明

她就是神明

我用心灵创造她

 

 

行走在云端的人

 

在尘世我看不到你

在飞机上我也看不到你

我知道你在云端行走

早晨起来你伸手就摸到云

寒冷的,犹如我的骨头

寒冷的,和这个世界你不存在一样

但你一直在云端行走

我一直活着,向上活着

我从不轻易说死亡

我也从不轻易说乐观

我向上活着,向着云端活着

我甚至不看人间地活着

 

 

像西藏的光一样爱你

 

将你陷在黑夜里

给你可怕和不可或缺的自由

清晨我来照亮你的没有准备的发生

抹去你脸上夜色留下的灰暗

给你格桑和霜露的寂冷

你要浸在这样的光里

你要在这样的光里行走

继续迎接晌午的,正午的,下午的

一切如未知的安排

你可以疲惫,苦闷,昏聩

但要毫无羞耻地生活

黄昏凛冽瑰丽地到来

在高原把你的影子拉成巨人

但黑夜很快到来

像西藏的光一样爱你

最明亮的光有最尖锐的黑暗

以成全你隐秘的一部分

 

        一杯无,女,原名张彩霞,生于甘肃通渭。诗歌散见于《诗刊》《星星》《散文诗》《飞天》等,出版诗集《向西藏的光一样爱你》。曾参加 “第五届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海拔诗社核心成员,现居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