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爱的无数种理由

 

无数种,可以成为叙述爱的理由

往往是以悲伤开头

 

比如离别

比如死亡

比如孤独

比如黑夜

 

往往那些看似悲伤的开头

从秋天开始

又从春天结束

再生,重复切换着形式

 

夕阳只有与黑暗交合

光芒才能遮住,影子里蒙羞的我

但愿时间能够停止

足够对它,再宽容一些

 

 

终于

 

过完今夜

我把无数谎话和欺骗,一并抛下

 

站在同一个圆里

抛下的成了碎片,而我

在今夜将碎片拼成另一个自己

一半是信仰,一半是命运

我把从前重叠成枯枝落叶

把未来铺成一个又一个圆

我来不及挥手和思考

毕竟世俗的禁锢是一座座囚牢

 

过完今夜

我把剩余希望和勇气,留给大地

把所有碎片抛进废墟

安静的。

站在铺好的另一个园里

与昨天的仇恨,平行

与今夜的皎月,相依

 

 

城里城外

 

巷子的终点线

似乎往左,或许往右一点

 

风,牵强钻进一座座青墙

然后寻找归宿,彼岸

 

篱笆里的眼睛

看不穿迁徙的高山

以及一场风雪,从四面八方袭来

 

阳光试图围住整个窗棂

围住每个人的身体

链锁无处不在

只有夜里,没有阻碍

 

那些被夜拂起,叶子

在墙上摇摆不定

风止。

 

此时走进一座城

转眼又将告别一掩门

 

城里无城

城外无门

 

 

一粒青稞

 

我眼里生长的青稞

磨坊中窈窕,成熟

它们立足于霍尔孔萨

一直至东向西

卓达曲的水

康巴人的血液

使它们灵魂也足够流淌,翻腾

高原是它们的宿主

我们仅需用古老的器具

传承,一段命运

 

眼前这一片青稞

老一辈的栽种

年轻的一辈丰收

春夏秋冬,依旧

背行故乡的云

像骨骼那样伸张弯曲

磨坊改变了它们

正如此时捧起这把青稞

成年的身体

却承载不了儿时的回忆

 

 

白利国

 

春寒料峭的白利王国

积雪未消,一片荒芜

吟诵在打曲河岸没有尽头

一段记忆,衰败后

零零碎碎遗忘了物质文明

茶马古道,红檐土壁,老木屋

燃烧的大火,骏马,残垣断壁

吊桥,吉里隆,麻苏与孔萨

邓悦多吉、八思巴、德钦旺姆、扎巴他耶

他们才是朵甘思的旧情人

也许当我忘了他们的时候

我也就忘了我自己

 

 

时间是一把刀

 

凡人把时间磨成刀

划清我们与昨天的界限

它摒弃传统

站在一排排简体文字间

割断和母亲的脐带

城市有了伤疤

刀刃藏在红绿灯里面

马路紧挨着高楼

人们 紧挨着时间

 

 

落雨

 

隔着眼眸,栏杆,窗幔

几滴雨落进来

没有颜色和温度

甚至没有轨迹和方向

有几滴像尖刀一样

落在我皮肤上

我知道你的城市没有雨

你便见不到

有几滴是我流的泪

 

 

离羌地最近的距离

 

            1

羌地的最后一次 阔别

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柔

风是充满力量的

阳光粘满了刺

所以它用这样一种方式

结束我们的匆忙离别

 

            2

峡谷连着土地

黄色的土地在尔玛人脚底

人们敬天,敬地

双手在羊皮鼓中间

拍打着世间的哀苦悲愁

我学会了观望

观望着金沙江畔那些土地,白云

 

            3

老人亲手雕刻一些

和鲜花有关

和柏树有关

和粮食有关

和生命有关的东西

尽管与老人一样

皱纹落垢

我也把它们

统统称为遗迹

 

            4

山与山相望

谷与谷相连

总是习惯擦肩而过

在这段山谷间 落日前

一面面黄泥土碉墙

倒映着它们的面孔

耳畔回响起,姑娘

轻唱一曲山歌

吟唱尔玛人的山歌

 

            5

峡谷必定不会苍凉

垮塌的古老碉群

被信仰伫立在人们心上

还有阿尔村

流淌的河,坚固的山

抚育一代代古老的释比

他们敲起羊皮鼓

用枯朽的身躯一直吟唱

他们的灵魂不会逝去

 

            6

山岩戈巴

也在峡谷中间

可我遗忘了

我的出生与那些

象雄后裔、古格王朝

父系家族的部落

息息相连

 

 

陌生

 

陌生的春天

陌生的希望

就被这一场陌生的雪浇灭

我满怀期待

大地却对我视而不见

 

        曲妮志玛,曾用名范楚芸。1992年生于金沙江畔。作品见于《中国民族报》《贡嘎山》《康巴文学》《光线诗刊》《先锋诗刊》《20世纪诗歌译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