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
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
我起来的时候它们还在下
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
空荡荡，好像谁也没有经过的远方
院子里没有人，草场上没有人
屋檐下也没有一只鸟儿飞来
一整个冬天人们都在盼望下雪
我也一样
但今天并没有多少惊喜
它于我和我的病并没有多大帮助
我该怎样告诉我的亲人
也许我不能回来
陪他们一起吃早餐
但我替孩子们感到高兴
我也替困惑了一个冬天的人们感到欣慰
该来的总会来临
除了病一切都是希望
山上
探春刚刚打开
不知名的鸟和野鸡在叫
绵羊们低头吃草
轻的风在身后吹
寂静的太阳慢慢照到头顶
我们并排坐在山上
说一些锁事
说到生老病死
说到下次再回到这里
他把衣服轻轻地披在了我身上
早晨
如此陌生的早晨，多么新鲜
太阳照在人们身上
人们的脸闪闪发光
人们来到大街上
像水一样慢慢散开
慢慢把这个早晨从人间蒸发掉
炉火已经熄灭
炉火已经熄灭了很久
灰烬中火星紧闭着双眼
窗外，三月雪冰凉地落下来
行人已远走
即将翻过尕玛梁
开满枇杷花的尕玛梁
心扉一样紧闭
不回头也不转身
雪打着枇杷花
打着那个人的肩膀
打着越来越远的路途
忠格草还再不断往炉子里添牛粪
雪花扑楞扑楞落在她的眼睑处
三月雪
三月雪轻轻地落了下来
还是和去年的一样细一样碎
洮河沿岸树木还在沉睡
鸟雀还在山林徘徊
人们还穿着去年的衣服
走在冰凉的路上
阿爸什么也不说
向羊群里撒了一把干草
又回到炕上
静静喝奶茶
院子里，云措的胸口依然涨痛
雪不会轻易停下来
一片一片的雪花
堆满肋骨、心肺
每一片都是昨天结下的果
每一片都是一场长久的病
唐亚琼，女，藏族，甘肃甘南人。著有诗集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