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盏酥油灯
晚上九点
同一小区的姑姑打电话
让我们去楼下超市买生活必需品
我已睡 就让老公去
据说场面宏大 感觉在抢
不过几分钟
在街道办上班的表妹朋友圈 看到羚城物资充足 广大市民不要恐慌
今天壬寅年盛夏 七月初一
成群的鸟儿站在我的窗外啁啾
早早点一盏酥油灯 为甘南
为众生
但愿 肆意窜走的疫 不要再来袭击善良的人们
我的上师
——敬献给我的上师六世赛仓活佛
2021年盛夏的面孔落满了绛红色的雪，
我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前路
几百米的合作文化广场，
宛如走了整整一个世纪。
布谷鸟奔走相告
山顶的积雪瞬间坍塌
窗前的莲花突然凋谢
黑头藏人齐诵六字真言
做好最后的告别。
我曾经说过宁愿用我的今生换取您的永生
可是，可是
这一次您没有回应我的发愿
您怎会舍得
怎会舍得。
那些慈祥的、平和的、悲悯的画面
一张张重新站起来，在风中走向我
我不知所措，不知所措。
正如母亲离世的那个春天
我极力不让路人看到如雨的泪水，
我低着头
默念着您教会我的偈语。
我在佛前供上酥油灯，
我到您在的地方供上酥油灯，
在温暖的橙色中，
我觐见了渐渐浮现的您的尊容
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照面。
我的喉咙犹如有利石 哽咽。
我的上师
我带着您赐予我的名字
继续走完这尘世的路
我不再跌跌撞撞，
我不再风尘仆仆。
您掌心的温暖早已烙印在我头顶
您的言语一直在我耳边
您的尊容一直在我心里。
我的上师
多少个月圆的夜里
我因想念您而潸然泪下
多少个阳光明媚的白昼
我因看不到您
而忘却了太阳。
现如今，
我终于学会
悠然走在人群。
在我们重逢的那天
我的上师
请您不要忘记叫出您赐予我的名字
这充盈着幸福的名字。
深情的弟弟
那年
你十三岁 二月的雨雪霏霏
带走了母亲
一夜间 我们共同丢失了护身符
亲人叛离 风雪如利刃般扑来
尚未丰盈的羽翼 承受了太多之重
迷惘 徘徊
泪水的咸是母语的盐
漂泊 跌撞
额头的尘埃是双膝的疤痕
还好 度母及时抵达
还好 前路迎来了阳光
听闻母亲的来生已在若尔盖草原诞生
我们面面相觑 我们露出久违的微笑
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初次托起降生的婴儿
尚能看透些许母亲的青春和短暂的一生
直到今天 你才说起最后一次离别母亲的那天
我只是默默听着 尘封的泪早已流过紫色喉咙
就用漫长的一生爱母亲的吾别
爱母亲的山水
而后
重温朵迪次第醒来的旋律
初夏
水草比较丰满的地方
赛钦梅朵崭露头角
旱獭趁着暖风出洞
羊群是散落的星辰
牧羊人从远方赶来
马蹄声宛如银铃 散落一路
他披着的晨光 是跳动的火焰
路过尕海
有仙鹤在逐草
让花开成花 让雨变成雨
远方有青稞在抽穗 有布谷鸟在赴约
我漂泊已久的双眼
已找到了归路
初见
——给侄女才旺拉姆
报喜鸟在木格窗前 从夜晚叫到黎明
铁牛年六月十五
你降临在我们的世界
一照面 就被上师赐名才旺拉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抱起初生的婴儿
宛如抱着整个世界
欣喜不已 欣喜不已
佛前的莲次第绽放
岗日神山的雪花在窃窃私语
琪古河突然唱起古老的歌谣
你这幼小的面容
竖起的万粒汗毛
是晨露的晶莹剔透
是人类最初的善良和信仰
恍惚间 看到了母亲曾经的笑颜
惟愿你的一生
如你的名字
自由 被自己主宰
吾别
再也没有花朵使我唏嘘，
没有山峦使我眩晕
惊艳到我的，就在吾别的眉目间
鹰翅上。
听雨滴和雪花
都扑向吾别的怀抱。
远方
远方有落入湖泊的云朵
有暖风中奔跑的树木，
还有鹰翅上的童年。
远方是山峦的绵延
是居住在喉咙里的甘露，
是阳光中熠熠的偈语。
那个最爱我的人早已走了
时间一晃十九年
这些光阴里，我无数次
因未能报答你而懊悔
殊不知
我需要你的日子会一直延续这一生。
我从未在风雨中想你为我撑伞
我只是恨自己没有给予你足够的爱。
这流走的岁月
我以为我心怀温暖极力如你
就已足够。
可是，我错了
自从你走的那刻起，我已经成为这世界永远的孤儿
我像一朵格桑，向阳
接受甘露的滋养
而我无法牵着你的手走在人群
这是我内心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就如，今天
我在这阴霾里
无数次念你
如果，你在
就不会让我把泪落在异乡的路上。
自此，我把度母认作母亲。
唯有如此，我才能安然度过余生。
惟愿在轮回里再次相遇的时候，请你别忘了叫出我的乳名。
斯琴卓玛，女，藏族，甘肃甘南人，八零末出生于四川省阿坝州若尔盖草原。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青年文学》《扬子江诗刊》《飞天》《青海湖》《西藏文学》《贡嘎山》《草地》等刊物。现供职于甘南州广播电视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