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笑的火焰
哥哥骑着小红马从外地回来
先向着阿爷阿婆鞠躬
再向阿爸阿妈问好
给我和妹妹分发精美的礼物
他坐在阿爷身边
双手搂着阿爷的手臂
把头靠在阿爷的肩膀上
久违的温馨让他眯眼回味
酥油饺子，手抓牛肉，人参果……
丰盛的团年饭挤满桌面
门框上喜庆的春联
就像吉祥老人长长的眉毛
灶膛里火焰呼呼窜动
阿婆摇着经筒说
那是火在笑呢，火笑了
明年的生活更甜美
搬太阳
弟弟拿着小圆镜
歪着脑袋在背面寻找
太阳刚好路过庭院
手上的镜子金光闪闪
他想把温暖搬进房间
没走几步太阳不见了
瘫痪在床的阿婆
抚摸着弟弟的小脑瓜
聪明的弟弟
转身跑到太阳下
他把镜子对准阿婆
一颗太阳悬在阿婆头顶
过家家
我们在核桃树下过家家
树叶当碗碟，草茎做筷子
三个小石头搭起煮饭的灶台
说好我当爸爸
却换成高个子扎西
卓玛，也分给他做老婆
我甩开卓玛的手
把她垒起的灶台踩垮
跑到不远的草坡
狠狠地戳捣蚂蚁窝
卓玛端来熬好的清茶
（瓶盖里装着冒泡的百事可乐）
我打翻瓶盖
朝更远的山坡跑开
我躺在草原的怀里
讨厌的云朵从眼中飘过
像一些移动的流沙
小扎巴索郎
小扎巴索郎盘坐在蒲团上
一本正经地眯上眼睛
溜圆光头长出浓密的发茬
他偶尔睁开一只眼
偷窥翻动经文的师兄
拉鲁河畔格桑花开
阵阵嬉闹拍打着窗棂
戏水的牧童高声喧哗
纳尔布、多不基、嘎让梅朵……
张张花脸从他脑海滤过
一只苍蝇停歇到师傅的肩膀
索郎凑上前去轻轻吹气
落单的蜜蜂振动翅羽
像在念诵古老的经书
仙女拉姆
森林里住着美丽的仙女拉姆
不知有谁见过她
她头戴花环身穿绿色长裙
光着脚丫唱啊，跳啊，无忧又无虑
森林里住着美丽的仙女拉姆
不知有谁见过她
她别着彩虹发卡穿着翡翠霓裳
淙淙泉水从她玉足淌过
森林里住着美丽的仙女拉姆
不知有谁见过她
她的鹿车满装红叶和瓜果
身边跟着友爱的飞禽和走兽
森林里住着美丽的仙女拉姆
不知有谁见过她
英俊王子骑着雪豹匆匆赶来
给她披上洁白的婚纱
秋天的田野
镰刀在叔伯们手中舞动
阿婶姨娘俯身把熟透的青稞
抱上拖拉机，小心的样子
就像抱起刚刚熟睡的婴儿
拖拉机嘣嘣嘣嘣喷出蓝烟
伙伴们使劲推着车箱爬陡坡
小花狗边跑边叫来助威
一不小心摔倒在地里
难为情的小泥猴引起轰笑
阿婆一边抹着眼角一边捶腰
阿爷的鱼尾纹里装满远去的回味
流浪狗
两条奶狗跟在妈妈身后
小心地顺着墙根
避开广场上的
人群和孩子
垃圾集中点
妈妈前爪趴上铁桶
鼻子伸向酸臭的桶沿
两条后腿踮得老高
兄妹趁这空闲摔起了跤
胖妞仰面躺倒
露出乳白凹陷的肚皮
轻轻发出求饶的嬉叫
雪花从高楼的缝隙中落下
三个影子，徘徊在街道
昏黄路灯
像潜藏在水底的月饼
黎明睁开朦胧睡眼
积雪中，清洁工用长把铁锹
往车厢抬进三枝
冰凌花
鸟蛇大战
两只幼鸟啄破蛋壳
花蛇盘在树枝上
红色信子闪电样伸缩
鸟妈妈毛发耸立
围着它
边叫，边扑，边啄
猩红太阳跌落山谷
大树捧着废弃的村庄
像个发愣的老人
写给城市的信
想给城里的好朋友
寄去一片高原的绿叶
山里的树木千种万种
可是摘下哪片都不满意
鸭掌似的枫叶你可喜欢
通红的经脉浓缩着燃烧的晚霞
山核桃的叶片又大又圆
炎热的夏季就有了蒲扇和斗笠
我装上橡树和松木的叶子
一阵阵蘑菇的香味弥漫小屋
当吹响红柳树的叶笛
高原和平原的友谊激荡在心里
那一束格桑花你夹进书本了吗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张大人”
传说是古代一位来自远方的官员
走马上任带来了家乡的种子
那一朵雪莲你可做成了标本
那一枚冬虫夏草你可研究透彻
紫色的狼毒花插在玻璃瓶
金黄的矢车菊像不像太阳的车轮
清澈湖水倒映着青山倒映着白云
这些我可没有办法给你寄去
如果你喜欢我就在家乡等着你
再让爷爷给你讲述英雄格萨尔的传奇
告别童年
过了这个六一
我们就步入了少年的行列
有一首歌里唱到
“小小少年，没有烦恼……”
可是，爸爸的书橱里
却分明有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
我不敢打开书页
我怕被他的烦恼感染
童年的幻想，童年的
欢乐，不会结束
我们就像一棵棵小树苗
经过了爸爸妈妈的培育和呵护
看那山岗上的参天大树
哪一棵没有经过风雨和雷霆
哪一棵没有经过烈日和干旱
它们的根，深深扎进了土地和峭壁
它们的枝，永远向着蓝天伸展
它们的叶，拍着手板儿欢乐歌唱
悬崖上的幼鹰
没有妈妈猛力的一推
怎会有鹰击长空的翱翔
告别儿童，步入少年
这，才是我们生活的开始
原刊于四川省凉山州《西昌月》杂志等
唐均，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甘孜州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四川省雅江县妇幼保健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