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亲缘是与生俱来的,有一种记忆是永不褪色的,有一种慈爱是铭心镂骨的。一串捻扁的佛珠,伴随着父亲一生的慈悲和善念,一只陈年的银碗,盛载着父亲历经的酸甜和苦乐。

——题记

 

1

 

        一排又一排的酥油灯昼夜不停地点亮着,跳动的火光承载着亲人虔诚的祈祷和祝愿,在佛光闪烁的度引中消除迷茫和困惑,照亮亡者轮回的冥途,往生极乐的善道。灯芯燃放的黑色梵花,盛开出一种殊胜和吉兆,寄托着生者的无限追思。

        父亲走的很突然,却很安详,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遗憾的纠结,更没有对死亡产生丝毫的恐惧和不安,这无疑是因为他生前一心向佛的潜修和种植善念的成果吧,应该是一种善缘。

        父亲走的时候,母亲没有大肆的哭喊,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轻轻地握住父亲操劳一生,瘦骨嶙峋的右手,贴着他的耳畔,用悲颤的声音,呼喊着上师的尊号,不停地向诸佛祈祷,试图用信仰的伟力,求得一份安详,一种解脱。母亲一边祈祷,一边还劝导我们,要克制情绪,不能泪流满面,更不能号啕大哭,头七是亡者的回魂期,在阳间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断除,落泪如滴血,对亡灵大为不利。之后回想起来,我敬佩母亲当时临危不乱,强忍悲恸的心态和作为,在她瘦弱的躯体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坚强的意志和生死随缘的参悟心境。其实随缘不是得过且过,因循苟且,而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感悟人生,正所谓“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其实,死亡意味着又一次轮回的新生。

        父亲去世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涂上了一层金黄的暖色,凝固成瞬间的记忆。请来超度的高僧,仔细了解死者的生辰、属相、卒日星相和死亡征兆,最后通过算卦来确定送葬的吉日。听超度的高僧说,机缘巧合,父亲去世的那天刚好是藏历十五日,恰逢阿弥陀佛节日和佛陀入胎日,是个非常殊胜的日子,所以不用做什么星曜纠改或禳灾驱邪之类的法事,可以按卦象里推算的时辰适时送葬。

        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前来吊唁和慰问家属的远近亲友及邻里乡亲纷纷赶来,见到一个个父亲生前亲近的人,一再的触痛母亲伤感的记忆,令她哀思如潮。头七前后,家中帮忙料理丧事的人很多,他们不停地忙前忙后,自觉担起了不同的要务。除了超度的高僧和守灵的喇嘛,还有接送众僧到家中念经救度的,赶去各寺院为亡者回向发愿的,筹备送葬物资的,石刻嘛呢经文的,最多的还是为亡者备灯点灯的。他们分工有序,各尽所能,虔诚地摄持着每一盏酥油灯。有的削灯芯(将柏木削制成细根后替代灯芯草,据说功德上乘),有的捻灯芯(用棉花将削好的柏木细根顺时针来回捻上三圈),有的把做好的灯芯插在洁净的灯碗里,有的融化酥油后将酥油倒入灯碗,最后就是待酥油凝固后为亡者点灯祈愿。一盏盏酥油灯熠熠生辉,火星向上,祈愿回升,七七四十九天里轮番点燃,长明不灭,闪烁的火光永不受阻,齐放光芒,只为亡魂远离恶道,转生净土。

        酥油灯是藏传佛教信徒的精神之灯,是超度亡灵的引路明灯。生命的终结,如果没有酥油灯的陪伴,灵魂将在黑暗中迷惑,所以点灯越多,对亡者的利益越大,超度越顺利。

        生命是宝贵的,亦是脆弱的。父亲走的时候我们无力挽留,在他生命的终点,当一切得到释然的时候,这一路上所经历的已不再是苦涩与艰难。当然,父亲也从不用“苦难”来缕述自己的过往,他用伟大的父爱和高贵的信仰掌舵着人生的航标,满载着希望和信念,乘风破浪,驶向神往的彼岸。

 

2

 

        上世纪四十年代,父亲出生在三江源头一个偏僻山坳的小村庄里。在那个狭长的山坳里,除了父亲所在的村子,还散落着其他四个小村庄,由东向西一字排开,父亲所在的村子居于最中间,村里不足20户,家境都比较贫寒,没有太大的生活差距。日出日落,寒来暑往,人们在艰辛的劳作中恪守着周而复始的季节变化。出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挑战,生活的疾苦,生存的艰难,淬炼出人们顽强的毅力和坚韧的斗志。无数个食不果腹的夜晚,只有满天的星斗才清楚他们夜不成寐的煎熬,无数次衣不遮体的寒冬,只有纷飞的雪花才熟知他们风刀霜剑的刺骨。

        父亲一生不畏困苦,坚韧担当。童年和少年在饥饿中度过,刚刚步入成长期又不幸丧父。爷爷去世后,家中就剩下奶奶和她的两个儿子,父亲排行老大。失去了一家之主后的他们,生活更加的窘迫,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在苦涩中挣扎,在困顿中煎熬。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作为长子,年少力绌的父亲力所能及地帮助奶奶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将内心的苦闷和迷茫埋在心底,用坚韧的品质和担当的责任,面对艰难困苦的日子,年复一年,为撑起这个家起早贪黑,挥汗如雨,不辞辛劳的忙碌着,奔波着,隐忍着……。

        进入60年代后,父亲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艰苦的成长经历,充斥着苦涩的滋味,却积累了他应对挫折和困难的实践经验,一路磨砺,一路向前,父亲那张被风雪无数次擦拭的脸颊和岁月锻造的身板,在这个年龄段,显得历练而坚实。这是个实行“评工记分”的大集体时期,人们的生计要靠挣工分来支撑。工分是当时每个人的命根子,凝聚着大家的汗水甚至泪水。那时候,一家少则三四口,多则七八口甚至十来口人,靠的就是在生产队挣来的这点工分养家糊口,吃穿等一应开支均包含其中。当时,父亲在生产队里上了一年多的工,就凭借自己的精明和为人,被选为大队会计,从一个体力劳动者一下转为相对轻松的脑力劳动者,父亲有些沾沾自喜。奶奶和叔叔还有后来父亲领养的表姑都被派到刚刚办起的大队牧场里从事牧业生产,一年四季都要在牧场里操持,既要放牧,拾牛粪,还要忙于牲畜接羔育幼和酥油、曲拉等奶畜产品的提炼加工,这一连串的牧业劳作都是他们评工记分的重要依据。大队开办牧场后,父亲一个人就留在了家里,开始了他在大队的会计生涯。

        父亲是个勤以立身,求学求进的人。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在生产队里不出几年,算盘打的快速精准不说,还跟人学会了砌石墙,做木活等一技之长,虽算不上技艺精湛,但造个木梯,修个犁具,砌个院墙是不在话下。后来在我记事的时候,家里那一架有些年头的木梯就是父亲之前的杰作,记忆里的每一层踏板都凹出了岁月的磨痕。沉默的木梯,细数着世间的沧桑,久久静立在父亲的故事里。投过时光的罅隙,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拿起锯刨凿斧等工具,不停地敲击、刮削、接榫、扶正木材的情形。

        除了学习生存的活计,余暇里父亲还向当地有学识的长者求教,刻苦学习藏文的认读和书写,潜心笃志,闭门苦学,不断汲取知识的养分,励志改变自己胸无点墨的茫昧。父亲的不懈努力,终究使他不仅念的一口流利的藏文,而且写的一手好字。多年后,父亲顺理成章的也就成了我的藏文启蒙老师,每次拿起书本,父亲的脸上除了之前的祥和,总是多了一丝严厉的表情。而我在父亲这种声色俱厉的监督下,开始了30个辅音字母和4个元音符号的藏文学前识字,这也是我与文字的第一次结缘,父亲就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播种知识的人。

        在那段枯燥的岁月里,摞在父亲枕边的那些厚厚而有些泛黄的书本,成了他平日里忙里偷闲的缘由。父亲看得最多的就是藏族长篇诗史格《萨尔王传》和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藏文版)。茶余饭后,父亲总是津津乐道的给我们讲起两篇故事里的精彩节选。对格萨尔王传,父亲讲的最多的就是格萨尔赛马称王和纳妃登基,到地狱解救阿达拉姆,战胜霍尔国白帐王等故事内容。情绪高涨时,父亲还变换着唱腔节奏,意味深长地哼起史诗里的唱词段落。当然,也不乏讲一些故事里的人物形象,比如阿克希班的机智和仁厚,晁通的奸诈和圆滑,还有丹玛,森达和嘎丁堪称格萨尔王的鹞、雕、狼三员大将的智勇和刚烈。而水浒里父亲讲的最多是李逵和鲁智深,当然,也少不了武松的三碗不过岗和景阳岗打虎之事。父亲似乎更喜欢李逵,李逵在水浒中的故事最多,但父亲总是反复讲李逵杀四虎的故事,李逵也是个忠孝之士。

        父亲的爱是隐形的,不善言语,却总是为一家老少而忙碌不止。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多,父亲的压力也骤然加剧,无形的责任和重担沉沉地落在了他的肩上。因为养家糊口,父亲先后学会了很多本领,但最后真正营生的活计是他后来埋头苦学近两年之久的金属锻制工艺。父亲主要学的是加工锻制耳饰、项饰、手饰、腰饰等男女本土佩饰和刀子,锅具,瓢勺等日常生活用具,全是纯手工锻造。兴许是祖上有德,祖传所赐。这一带的金银手加工锻制技艺世代相传,子承父业,工艺高超的匠人更是代代辈出。他们精心锻制的每一件佩饰都以精湛的技艺,通过细心的剪切、锻打、熔炼、镂刻、镶嵌、抛光,巧妙地形成精致的工艺,并散发出浓烈的本土气息,每一件都是珍贵的艺术品。这种精湛的手工锻制技艺,为这一方的传统生活景图镀上了一层鲜艳的底色。

        当时,父亲的手艺虽算不上绝顶的上乘,但他是个耐心,专注,坚持的人,对工艺注重细节,讲求完美,精益求精。每到秋末冬初,父亲总是带上他一年来辛辛苦苦锻造的手工制品,结伴到一些牧业发达的地区进行物品交易,用他精心锻制的手艺成果换取酥油、曲拉、牛羊肉等食物,为一家老少补给来年的生活。因为父亲的辛勤付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品尝到了酥油的香甜和风干肉的美味。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用他的手艺锻造着一家人的幸福,虽然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无一不透露出对这个家庭的担当与厚爱。

        到了我们上学的年龄,父亲和叔叔商议后,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学业和前途,决定放弃家中厚实的农田和饲养的家畜,搬到县城里定居。叔叔几天后赶去县城,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下了一套现房,当时来说,房子的价格很贵,但也算得上是大户之居,不仅房室多院落大,家中还有一口井和一个地窖。这口井成了当时左邻右舍和附近居民唯一取水的水源,每天前来打水的人很多。而那个地窖则是我们一家人储藏年货的不二选择,里面既可防冻也能保鲜。搬到县城后我们陆续上了城里的小学,新的学习环境和社会氛围预示着新的希望。叔叔不久后也调到了就近的乡上工作,父亲却依然操持着他的老本行,似乎比以前更加的卖力,这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农田和牧畜的指望,加上城里不菲的开支所冲击的双重压力吧。

        时间在父亲羸弱的指缝间悄然的流逝,镂刻的是记忆,打磨的是岁月。那些一去不返却足以湿润我心田的份份感念,那些纵然久远亦无法淡抹的件件往事,早已在我的心中积淀成一份最美丽、最凝重、最隽永的诗篇,任岁月侵蚀,心境变迁,永不消失。我们在父亲隐形的慈爱和日趋增添的皱纹里渐渐的长大成人,父亲却在我们挥霍的时光和无知的任性中慢慢的变老。

        光阴如梭,岁月不逮,父亲在他锻打和镂刻声的变奏中悄然迈入了花甲之年,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他那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像是记载着他一路来的千辛万苦。父亲虽然有些倔强,但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深知自己的力不胜任,于是开始放空自我,摒弃杂念,把余生的精力和心思放在了对信仰的追求和佛法的潜修上。父亲是个持之以恒的人,他对信仰的崇尚和执着更是义无反顾,念经,礼佛,磕头,转寺院,参加各种宗教法会从此成了他不容忽视的要务。父亲也是个极有佛缘的人,在他的余生里先后拜见过许多有名望的高僧大德,接受过无数次的灌顶加持。朝拜过藏区四大神山冈仁波齐、阿尼玛卿、梅里雪山和尕朵觉沃,游览过佛教圣地五台山和鸡足山;朝觐过世界嘛呢之最嘉那嘛呢石经城以及巴格嘛呢长墙和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松格嘛呢石经等藏区三大嘛呢城;从康区到安多再到卫藏,拜谒过的藏区大小寺院更是不计其数。父亲的余生是一次走向信仰,靠近无憾,回归自我的朝圣之路,即使脚下长满水泡,即使双膝酸痛难忍,他对信仰的执着追求和向往的求佛之路从来都没有停歇过,迟疑过,退缩过,直到生命的终结……。

 

3

 

        七月,最美的季节,七月,最痛的记忆,格桑花恣意的开放,宛如父亲的模样永远绽放在我的记忆深处。痟瘦的身板,佝偻的背影,稀疏的发鬓,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眸,还有那双执持念珠的粗糙之手,清楚的印在我的脑海。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段记忆、一次怀念,而是一种恒久的爱,永远镌刻在内心的最深处。

        父亲送葬的那天,母亲起得最早,她再也没能忍住遏抑在内心深处的悲痛,泪水从她憔悴的脸颊潸然滑落,手中捻动的佛珠颤颤微微地划过她瘦弱的指间,开始错乱无序。天葬的喇嘛按之前卦象里推算的时辰准时安排出行,因为天葬的过程比较残忍,所以阻止家人前去,他叮嘱大家要按藏族丧葬仪规必须双出单归,出行时除了天葬的喇嘛和送葬的俗人,运送的尸体也要算一个。天刚刚开始破晓,四周万籁俱寂,灵车便从家门口缓缓地驶向天葬台。我们在微弱的晨光下,目送着渐行渐远的灵车,除了痛贯心膂,只能唏嘘人生的无常、无奈和无助。

        天葬是最利于灵魂转世和具有布施意义的藏族丧葬习俗,由来已久。天葬台上舍身饲鹰的千年悲壮,诠释着对信仰的崇尚、对生命的敬畏和对自然的感悟,延续的是藏民族灵魂不灭,轮回不止的生死观,让肉体与灵魂在佛法的超度和自然的洗礼中抛开世俗的眷恋, 不占人间的一星土地、一寸空间。

        天葬台离县城只有不到四公里的路程,在寺院以北的山根处,经幡簇拥着挂成一排,日渐凸起的嘛呢石沧桑而坚实,镌刻着亲人不灭的祈愿,天葬台上那块沾满油渍和血迹斑斑的天葬石,在强烈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幽光。几个小时的天葬结束后,据回来的天葬喇嘛说,整个天葬过程进行的很顺利,飞来啄食的鹫鹰很多,尸体处理的很干净,那些鹫鹰也食的很饱,逝者在人间已算是功德圆满 。天葬的喇嘛还带来了从逝者脑颅处取来的顶骨,顶骨的正中间有一粗针大小的穿孔,这是超度的高僧做“破哇法”时成功开顶留下的标志,极为神奇而殊胜。颇哇法是往生法门,藏族佛学认为人的灵魂只有从开顶的梵穴出去,才不会墬入畜生、饿鬼、地狱三恶道,才能获得解脱。天葬的喇嘛让我们一一看过父亲的顶骨和开顶的梵穴后,将其裹在一条金色的哈达中,供于家中的佛龛上。藏族人将父亲的头顶骨视为一种吉祥物,有珍藏或供奉的习俗。

        见到父亲的顶骨后,倏然加剧了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哀伤,胸腔里翻腾着久久的痛。母亲微颤着双手,合十顶礼,用哽咽的语气不断地祈祷再祈祷,恨不能一时间翻完所有储藏在她脑海里的祷文。

        时间,带来了一切,又悄然地带走了一切,就像人的一生,赤身而来,孑然而去。父亲只是个平凡的劳动者,一生中没有传奇的色彩,也没有什么辉煌的成就和卓越的建树,有的只是从苦难中练就,从劳作中提取的实践经验和人生阅历,以及对爱的责任与担当。父亲的一生是一场艰难的跋涉,一次慈爱的航行,一程信仰的礼拜。童年的困苦和饥荒、少年的艰难和迷茫、青年的进取和磨砺、中年的隐忍和担当还有老年的诵经求佛构成了父亲平凡而朴实的一生,每一步都记录了他脚踏实地,不畏艰难的人生经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就像一座伟岸的雪峰,那样坚挺,如此高邈,永远的矗立在我的心坎上。

        一盏盏的酥油灯依然长明不熄,灯芯燃放的朵朵梵花,吉祥殊胜,清净肃然,七七四十九天里闪烁着虔诚的光芒,每一盏佛灯都有菩萨慈悲的加持,那神性的火光,萦彻魂灵,传达着亲人无限的哀思和祈愿。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雨点,时而轻盈,时而沉重,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我的心上,散落一地的忧伤,每一滴雨都能穿透记忆的时光,涔涔秋雨中父亲的模样历历在目,秋风吹不散,雨水冲不走。

        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被人读或者去读别人。在我的心里,父亲是一篇卷帙浩繁的书籍,用希望与信念作为封面,用宽广与深沉作为扉页,用博大与责任作为目录,用爱作为标题,用艰辛与担当记录正文,是一本用一生也翻不尽,读不完的好书……

 

        索昂江才,藏族,青海玉树人,称多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有诗歌散见于《青海日报》《贡嘎山》《甘南文学》《康巴文学》《通天河》《三江源报》等刊物和中国诗歌网、藏人文化网、格桑花开、荒烟茶生、梵谷书文、称多文艺等网络文学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