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多杰,男,藏族,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人,毕业于青海民族学院少语系藏语言文学专业。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委员,青海民族文学翻译协会副会长。1993开始进行文学创作和翻译,已出版散文集、诗集和翻译作品集十余本,部分作品收入各类文集和藏区大中学校教材教辅。

 

边走边想

 

        一个民族没有宗教,就像一棵树没有枝叶;一个民族只有宗教,就像一棵树只剩下枝叶。

        把宗教作为信仰的民族,人们可以相信它的未来;把宗教当做鸦片的民族,连神医都对它无法下药。

        不会有一个民族没有信仰过宗教,也不太可能有哪个民族自始至终只信仰过一种宗教。

        一个民族信仰多种宗教,近似于用一根双头针缝制衣裳;多个民族信仰一种宗教,犹如百根柱子撑起无量宫殿。

        真理和谬论,不是宗教与宗教间的区别;先进与落后,并非民族和民族间的差异。

        宗教像默默耕耘的农夫,它在一个民族被五毒占领的心灵深处播撒着爱和慈悲的种子;民族是地下涌出的清泉,它给了一个游荡在无垠的荒漠中即将昏倒的宗教以生命的绿洲。

        当宗教与政治纠缠在一起时,各教派间会区分尊卑,教职人员也会随之形成贵贱;当民族与政治相遇,整体利益会将沦为用来走路的鞋子,共同尊严也不过是屁股底下舒适的坐垫而已。

        一个民族不能像妻子一样独自占有一种宗教,一种宗教也很难像奴隶一样任意替代一个民族。

        为保卫信仰的宗教而遭到灭亡的民族,如今生活在天堂里吗?为消灭异教而发动战争的民族,将来会堕入地狱吗?每个宗教都有自己的天堂和地狱啊!我不知道谁的天堂是真正的天堂,谁的地狱是虚假的地狱。

        也许世上真有一个为了宗教的存亡而灭绝的民族,但绝不会有为了一个民族的兴衰而自行消失的宗教。可以看到因宗教信仰不同而分裂的民族,没有听说过为不同民族的纷争而离析的宗教。

        当一个民族到了危亡关头,宗教就像一个弱小的孩子,拯救不了任何人;当一个民族在享受和平,宗教就像父母、兄弟姐妹和爱情,会带来幸福和快乐。

        一个民族可以抛弃一种宗教去信仰另一种宗教,一种宗教从来不看强弱和贫富,对任何民族都是一视同仁,不会见异思迁。

        就像没有纯种的民族一样,宗教与宗教之间也有血缘关系。

        一个民族同化另一个民族,需要依靠武力和文化;一种宗教取代另一种宗教,需要依靠因果和时间。

        民族的强弱与人口无关,却跟政治、经济和文化相关;宗教的兴衰跟地域无关,但与信仰者息息相关。

        试图依靠一种宗教共同维持人类的秩序是做梦,期望让一个民族独自创造一种全新的世界也是妄想。

        宗教从来没有成功地解决过民族之间和民族内部的不平等现象,也无力消除世界各国民族的贫穷问题。宗教不论参与哪个民族的政治、经济、军事等世俗活动,都不是一个纯洁的宗教。

        宗教与任何民族都有关,但不能把它与任何民族划等号;任何民族都跟宗教有关,但不能把任何民族与宗教混同起来。

        民族消亡了,人类在追思的慨叹中还会延续下去;宗教消亡了,天堂和地狱也会随之消失,宇宙世界里的众生将沦为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