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嘎山》(汉文版)2022年第一期卷首语
吉米平阶:重读《艽野尘梦》有感
冬日重读《芜野尘梦》,虽然没有任乃强先生“夜读之竟,寝已鸡鸣,不觉其晏”的境界,但依着拉萨的暖阳,细细读来,除了“人奇,事奇,文奇,既奇且实,实而复娓娓动人,一切为康藏诸游记最”之外,还另有一番体会。
最早接触《芜野尘梦》应该是在大学毕业不久,一位朋友那里有全套的《康导月刊》。今天看来,那是文物级的东西了,但那时年轻无知,盖世珍宝,擦肩而过,《芜野尘梦》也只知皮毛。再次相遇,已是2000年前后,在北京与彭见明兄等湖南朋友闲聊,说起了这本奇书,湘西王陈渠珍、文学大师沈从文、家乡打箭炉(康定),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名词神奇地集合在了一起,并且看见了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那本小册子。那时候每年在拉萨北京往返,于是在西藏社的读者服务部买了十来本,书小且定价可亲,送朋友高雅得体。
《芜野尘梦》到手后,读过两三回,有时因固吞枣,有时精雕细琢,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朋友中,有认真研读的,有费心翻写的,还有改剧本的,画图画的,醉心此书的,大有人在。我在网上查了查,仅原文出版的,至少也有八九个版本。没有想到,这本本来有些边缘的小书,竟然深入人心如此。而我这次重读,却是因为刚从工布江达出差回来,跟着又要去墨脱(白玛岗),重翻出来,有一点寻找代入感的意思。
这一次重读的重点是任乃强先生的校注。先生曾长期在康定生活写作,感情上视如家中长辈,有一份自然的亲切。而他的校注,简直就是《芜野尘梦》不可或缺的有机部分,用现在的话说,一点不违和。此时正好有列美平措的约稿,约在新年之际给刊物写点什么,就想把重读《芜野尘梦》及校注的感想,粗浅地汇报一下。
任乃强先生的校注有两个重点,一人物,一地点。地点不说了,人物有西藏的,有四川的,有湖南的以及全国各地的,有古代的,近代的,更多的是同那个时代的。陈渠珍在《芜野尘梦》中,对许多人物点到为止,任先生把这些人物挖掘出来,使一本个人人生经历的回忆有了丰沛的时代背景。比如书中一个人物张鸿升,先随马维琪在川边,后跟钟颖入藏,又随张勋任营长,再进京为钟颖申辩,最后出家为僧。在书中他的形象是阴险小人,然一生起伏跌宕,应该包含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精彩故事。书中的所有人物,在那个历史背景下,重要不重要的,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在中华民族共同文化的演进中,自觉不自觉地都发挥着作用或反作用。然而,时代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芜野尘梦》中讲述的四川甘孜地区往事,深刻说明了这一点。
1911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是《芜野尘梦》的重要背景,陈渠珍的人生激荡、爱恨情仇、生离死别都在这个背景下展开。同样,2021年也是个重要年份,每个人也有自己在这个年代的人生经历,情感纠集。即将到来的2022年,我们面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的历史征程,面对世纪疫情下世界纷繁复杂的百年大变局,每个人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参与其中并深受影响。文学在场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和定位,我想,《芜野尘梦》会给我们一些启发。
吉米平阶,藏族,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西藏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一级巡视员、西藏作协主席、《西藏文学》编委会主任。出版长篇纪实散文《高原明珠日喀则》、文化散文集《寻找朗萨雯波》、长篇纪实文学《叶巴纪事》《幸福的旋律》,叙事长诗《娜木纳尼的传说》,电影文学剧本《风雪擦亮的青春》《西藏岁月》《海拔5000米》《拉萨 拉萨》等,拍摄电视专题片《金秋时节》《鹰翔》、19集系列电视专题片《西藏文化漫谈》、六集纪录片《天河》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