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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嘎山》(汉文版)2022年第三期卷首语


范稳:进入民族文化之门的通行证


        我生活和工作在一个多民族的省份——云南,那里有25个少数民族。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各民族文化是我们的写作优势和取之不尽的资源。尽管我不是少数民族,和他们流着不同的血脉,说着不同的语言,有文化隔阂感和陌生感,要走进这些少数民族,有许多困难和障碍需要克服。而要尝试着书写一个民族的历史与现实,则就像要翻越一座大雪山一样,需要从山脚下一步一步地往上攀越。俯身下去,手足并用,洒下汗水,付出真诚,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一样。大地上生长的万物和它养育的人们,从来都是一个作家不可替代的老师。在这个老师面前,你是永远毕不了业的学生。

        当我把某个选题确定在某个民族时,我一般要花一到两年的时间来向这个民族学习,走进它的山山水水,走进它的村村寨寨,走进它的历史与文化,把遇到的每一个村人,无论他是一个民间智者还是山野牧童,都当作自己的老师。

        我始终认为,一个作家应该是一个渴望生活的人,渴望进入到大时代的“大生活”中,而不是局限于自己的小生活圈子。从二十一世纪初开始,我一头扎进滇西北民族地区,在那一片区域流连忘返长达十年时间,其中包括主动要求去迪庆藏族自治州挂职锻炼。云南西北部是以藏族和纳西族为主体民族的地区,面对博大精深、丰富灿烂的各民族文化,我认为通过学习、体验、感悟,慢慢地去接近并认知一个民族的文化,从“零距离”的接触到全方位的考察,去把握一个民族在时代发展中跳动的脉搏。在滇西北的大地上,我总是在行走,在行走中寻找灵感,在行走中获得知识,在行走中感受时代和生活的多姿多彩,痛饮它的甘露,吸取它的养分。行走在大地上,让我找到一个作家的真正乐趣和浪漫。无论是走村串寨还是跟随朝圣的队伍行走在崎岖陡峭的雪山之路,无论是搜寻民间传说故事还是与康巴兄弟在火塘边的饮酒高歌,我都将之视为学习的机会和生活丰富的馈赠。

        多年来的田野调查实践让我认识到,任何民族文化都是可以被认识、被感知、被发现的,我和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也说着不同的语言,但不同的族群总有许多共通的东西——对民族传统的坚守,对祖先的虔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信仰的虔诚,对大自然的热爱与敬畏,对爱情的执着和讴歌,对荣誉、责任、尊严等人类优秀品质的追求等等。这些人类共有的美好品德并不因为族群有别而有所增减,只不过在表现方式上不同罢了。而这种不同,正给一个作家提供了广阔的写作空间。因此,不同民族的文化既让我们文学创作充满多样性,也是人类文化与文明多姿多样的现实存在。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拥有丰沛灿烂、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资源,我把每一个民族的文化与历史都当成一门专业课来学习。藏族、纳西族、彝族、哈尼族、傈僳族、怒族等少数民族文化都让我获益良多。各民族文化丰富了我的文化学识,激发了我的创作激情,滋养了我的创作灵感。我为自己能够拥有一张进入民族文化之门的通行证而感到自豪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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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稳,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发表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各类题材、体裁的文学作品近600万字,出版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十六部。代表作为反映西藏百年历史的“藏地三部曲”——《水乳大地》《悲悯大地》《大地雅歌》。获第七、第八、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提名奖,第八、第十一届“十月文学奖,”第四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等诸多国内重要文学奖项。多部作品翻译成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在欧洲、澳洲和美洲地区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