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东地朗青

 

        季节已近藏历六月,炎热的白昼和夜晚的风暴依然在持续。西南面的那座山早在视野的凝望中成为心愿所向:不单单因为它是那场动人心魄的地震经过的路径,也不仅仅因为那边有经幡飘浮的天葬台——一道远远望去醒目的红色亮点。

        穿过时光盘桓的尘嚣我们望那座山峦飞奔而去,顷刻到达扎西大通村。路过正在用机械拆除的废墟建筑,一行五人择狭路前行到达山簏。缓慢的行进,一路草原风光,绿意正浓。地势逐渐高倾,高光背后的人物面孔瞬间模糊,鸟唱和虫跳花开的草原空气中芳香四溢,远处的经幡在蓝天下鲜艳夺目。回顾结古,稠密的高原山城在黛色山峦的拱卫中熠熠生辉。浮动的云天中间飞鹰展翅,彩色的经幡所在,在山坳一角正是天葬台。

        天葬台四周尽是烂漫山花和哗然的经幡。我们远观。我仿佛看到五行的光芒收敛起它变幻的翅翼倏地逝入云端。一缕青烟淡淡淡飘逝心头。

        头顶的阳光肆意挥洒它的热烈,山野的气息聚合了来自大地游荡的多重元素:幻灭的泥土、甜蜜的祝福和绝望的泪水。

        在到达山顶之前,我们缓慢地经过了无数印满文字的旗帜,岁月织就的质地经纬贯穿了同样来自天空和大地的色彩肌理。我默默辨认,我仔细回想。我伫立和风的吹拂中联想到另一个视野的感触——高空:皲裂的山峦,粗砺的山川大地,孱弱的流径包裹在飘浮零乱的云霭里。

        缓慢地走动和思考,我们在高山之巅回望渺茫的尘世人寰:它们既远又近。既亲切可感又让人心生乡愁。

        无常穿越莫名空间飞行一如蠕动的罪恶,窥视和阴谋择时爆发。震撼来自炽热的腹地:一条裂隙从东地朗青山脊,从呼应风雨雷电的山神营地的战旗旁边,从那些飘扬的经幡肩头刀辟一样划过去,一直纵深切入山下的河谷。我们看到,有的地方缝隙竟达六十多公分,深有百厘米许。人们说地震是从杂曲河谷那边一路跑过来的。也就是说,震撼的动力自西面东从河谷方向传递,上山穿过山塬,在河谷两岸实施罪恶行径。我听目睹这个短短几秒钟悲剧发生的人说过:“山像波浪一样起伏奔驰”“之后,天上足足降下一天的尘土”……

        在山花开遍的季节,在芳香四溢的绿原,我们举目四望。之后,在高原的静物中缓缓下山。

 

 

民俗学家尼玛江才

 

        顺杂曲河结古往东大约5、6公里,就到了著名的新寨嘛呢石所在。新寨——与我们同行的玉树籍民俗学家尼玛江才的解释说:“新寨”二字其实是藏语“狮鬃”的康方言音译,发“桑色”音。“那座山”。尼玛指着公路左手一列山。那山的形态确实像雄狮的鬃毛一样竖起。包括笔者在《玉树的天空》首篇里提到的那座“东地朗青”山,尼玛解释说原意是“降毒大象”:原先结古是一片草原沼泽,沼气荼毒生灵。后来从印度来了一头神象,卧在那里降伏了“东”即毒因此得名。藏人喜欢勘山势命名,结古镇东南有一处山因形似虎爪“斗德”而得名,而不是现在令人啼笑皆非的“当代”。又如“扎西科”本意是“扎曲河谷”即结古镇的一段径流描述。扎曲河接纳巴塘河向东注入通天河——长江。“扎西科”一说极易引发望文生义的诈传。如此无视自然人文内涵的无端臆造,于正确转达自然人文的地域文化气质之为大碍,实在是遗憾!

        新寨左手靠近扎曲河畔的芳草地上有几顶帐篷,花式布制的和牛绒编织的帐篷——黑帐篷。周边同样是咀嚼芳草悠闲自在的黑牛犊。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地面上积蓄了雨水,成为洼地。这让我想起这位民俗学家描述的结古原貌:丰润的草地植被,到处是洼地沼泽。这样的场景现代人谓之“湿地”。

        总之,在雨霁的草地上肌肤肺腑手足和头脑会变得更加健康,呼吸变得异常通畅,我赤足在松软的草地上走。身后,奔涌的流水成为雨后的湍流,滋养玉树草原。抬头上望,山冈上的绿意在山岚中缥缈隐约可见。雾气在普遍的蒸腾中上升而为朵朵圣洁的云蔼,诗意蕴涵地悬挂在碧空。

        在一顶黑帐篷中我们参观了尼玛江才的私人文物展品,一场浩劫的残存。尼玛江才说这只是他个人藏品的五分之一。这些藏品是尼玛江才在2000年——2002年间搜集的。 尼玛就职所在是玉树州职业技术学校,学校出资搜集的大约7000件文物连同学校四楼的展馆在地震整体倒塌,所有展品顷刻化为齑粉。

        黑帐篷中除了文物,还有一个灶,触动笔者的思绪:四十多年前,笔者常在奶奶膝下,在温暖的灶边听成人们的言谈笑语,在青烟弥漫的黑帐篷中度过我的梦幻般的童年时光。显然,曾经是生活常态烟熏火燎的灶,现在是承载精神界面的一个隐喻,一个通向逝去岁月的隐秘的门,一段集体回忆的残片。睹物思人,我们在一段废墟的截面上徘徊……

        退出尼玛江才的冥想之地,到花式布质帐篷中聊天。在草地的边缘兀立着一座小木屋。那是尼玛江才临时的歇息之地。木屋外面靠近窗口的地方竖立着一个拆除的牌匾,上书“三摩提驿站”。尼玛解释说:地震前为了与民俗同好交流,为思想和灵感充电,建立了一个人生休息的站点。“三摩提”是梵文“禅定”的音译。

        在木屋里看到很多书籍。尼玛多年前从北京民族大学民俗硕士研究生毕业。在所在职业技校领导的支持下,从事民俗教学和相关活动,包括在北京求学期间自己出资组织藏族民俗风情图片展,在玉树策划主办玉树首届民俗展。在那以后,尼玛江才又策划建立起中国藏族民俗网(www.tibetanct.com),为社会做民俗培训等等,他跑遍了藏区每个点。尼玛江才说目前他正在着手藏族神山谱系的调研。谱系调研五年的计划,现在已做了二年。尼玛江才在假期奔忙。“先从外围跑,最后在玉树收口。光是黄南我就去了五次”。在着手的工作以外,尼玛江才也很想争取资金支持,继续做好中国藏族民俗网的建设。健谈的尼玛从专业角度的议论让人感到文化的信息量很足。他从藏族社会常见的火镰论证傲慢的所谓文明进化论。火镰和打火机的比较说明文明的“是”与“非”以及“先进”与“落后”从来就是相对的。在一定的海拔高度,现代化的打火机是打不出火的,而火镰则相反。哪个更先进?何况打火机最终产出不可回收的垃圾。对“是”与“非”的判定需要冷静的、相对的考量,这才是科学发展观。在这个方面,博主也同意并且向诸位提倡“苏格拉底方法”:找出所要下定义主题的本质特征,取得明晰、确切的观念或概念——然后讨论“是”与“非”。是的,我们的生活进程太需要一点哲学了,我们非常需要评议并且协调(这一点最最重要)行动的目的

        我们的谈话在外面的雷声中延续。天,时晴时雨。帐篷外的景物经大自然的洗涤愈加鲜艳夺目。我们得知,尼玛江才以一万多元的价格从新寨二队租下了这片草地做民俗旅游度假村。不久,这个区域之外的一大片草地就要被“开发”为沙石料厂,大片草地将被铲除。“他们说租金已经够便宜,说我应该感谢他们。”尼玛江才指点周边的草原。“我想一年半的租期之后,他们该感激我了”。“我将为他们留下一片唯一的绿草地”。尼玛江才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说。

        临别,我以读者的名义祝愿这位年轻敦厚的民俗专家能够如愿完成藏族神山谱系走向的文字,为丰富藏学成果,为明晰地树立藏文化中神人价值坐标系统,如他所言绘制“文化地图”,编织纵向与横向的历史空间中文化意识的自觉性和使命感做出自己的贡献!

 

西宁:西山

 

        一厝西山正与南山东西对峙,二者是一个坐标里的两厢风景。与南山相左,西山外廓疏朗,视野宽阔,与这个季节相宜。一条沟壑贯穿其中,形成西山的脊梁。由闹市取道西麓委迤而上,一路上秋色依山傍壑尽染层林。越往上走,呼吸就越顺畅,心绪就越单纯。往日,西山在我眼中是生僻的,立足南山遥遥西向,象是随手浏览一行文字。

        突然有一天,你和朋友相约去西山竟是在芳草萋萋之后落寞的暮秋天气。身后是滚滚红尘,一侧是盘路弯弯的山间公路。在它怀抱中是蹊径中跋涉的旅者。我们望山巅前行。中途是一处高耸的铁塔。曾于木丁先生在雅虎的空间里见到一组这座铁塔的摄影作品_题为“上海送给青海的礼物”。在以前也读到有关报道:这座集广播电视发射、旅游观光等多项功能于一体。由上海浦东援建、多功能观光塔“浦宁之珠”,预计2008年5月建成。总投资上亿元、高188米。

        再往上,西山的制高点历历在目,当然,要达到目的须经过几个山头。山势抬高,一路上见到插香的迹痕,径直到山顶。而那山巅也不是我想像中的亭台,是一堆经幡,好似藏人祭山神的“拉则”。周边有撒落的——青海地方风俗中重阳节登高时抛撒的“鹿马”。类似藏人祭山神时用的“隆达”。当然,这其中的关联我想以后找时间向青海民俗学家谢承华先生讨教!另外在这座经幡之侧的一处洞穴中有一奠关老爷的瓷像。联想到地方的风俗,我以为“鹿马”即“禄马”。“福禄寿喜”之“禄”——财所系也。藏人放隆达即所谓“风马”也是祈求现实的福泽,只不过是在神山,特定对象是山神罢了。在山上,我的同伴要我看两粒兔子的粪便——饼状、褐色,草纤维成份,很小的一点。不知在这贫瘠的秋天,遍布人迹的山头上,它能否得到更多的食粮!至于兔子的粪便不经人指点我是认不来的。在两棵缀满金黄色叶片的杨树下小憩片刻,看到秋虫羸弱的身影出没于草丛,远处是零落秋树的背景。

        与南山比较,西山的景致直露坦荡!

        看看变幻莫测的云天,我们下山。陡坡濡湿松软易滑。莫非是昨夜的清露今朝遇到秋日的热吻!秋到西山更像一幅静物画:山坳里、沟壑边沿的光与影构勒了它疏朗、清秀的面容。我们嗅出林隙中满地的落叶芳菲。我们步履轻盈走过林地边缘黑泥土的棱坎,我们的话题在往返历程中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西宁:南山

 

        走在高处田埂上,耳闻疾风于乱草中飒然无逝,你就不由得看看天,看那些淡色的云翳,看到云翳荫庇下的城市.走在高处的风中,走在城市的边缘,足践往昔败草掩映中逐渐返青的今日大地,俯仰之间,你会由衷感悟“写在人生的这上的边上”是如此的优雅适度。

        目接垄上弃遗的碎器,你会不经意地观望那座城市,它在流转的光与影中踟躅已久。相对于山塘,它像杂乱的石碑——一堆漫漶的文字。静默的山为它做了绝好的旁注。由山巅观城市,又像从陆地望大海。在三川烟云中,城市之舟被汹涌的的力量裹挟前行。伫立山之巅,你会感到游的眩晕正在一点一点涟漪般离开自己的肢体。你会长久地直观胸臆的山:这山——强光下的山势像丹巨笔在远树和淡云间陡然一皴,你会联想古人在此聘目吟哦的风雅。一处孤亭像诗人的峨冠,自然的钟灵毓秀无一不是辞章声律的大手笔。雨中的山宛如一座硕大的祭坛——电光雷霆促你猛醒。在猝乱的雨幕背后,你的肺叶汲满急切的风:吮吸、狂饮和浸淫交集。雨夜,你的心境与空濛的坛城合二为一。你向万籁之神呈献那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自由!风中的山,是孤独漫步者和乐园。绿草的罅隙和高树梢头滚动风,它幽幽传送山馨香。你在咻咻风中低语、摩挲、盘桓。它们来自植物的根茎叶脉,来自虫鸣和轻扬的尘芥。来自炽热的裸岩忧郁的沟坳,来自神性的胴体,它们是自然之声的渊薮。

        大山接纳这样心境的造访者:在醒目的白垩层和新拓的道路之间,他分明知道自己正没入它深刻的肌理,成为齑粉,成为山的一族。在时间的荒原上他回应风雨雷电,在赤日烈焰的正午,他也将成为后人视野中的一架山吧!

 

行走谷地

 

        小镇西北有一条深谷。这条褐色深谷在我的视野中已有十年的光景了。十年当中 ,我在它奇堀的岸边和静默的怀抱中归去来兮,多年来对它却没有丝毫的隔膜和忘却。也许相对于物理世界当中的现实性它早已成为我胸臆中的一片山川了!

        从高处,从谷地高处放眼望去,这条谷地容纳了许多纵横的沟壑。其中一条叫三觉龙哇的绿色山谷自南而北断然切入谷壑。谷地当中涧水淙淙,绿草茵茵,鸟语啁啾。可十年后的之后我在绿色山谷与褐色谷口交汇的地方突然发现了大量的沙化冲积面,这让我心中隐约不安起来。

        这条深谷可以从不同地段赋予它各自真实的称谓:比如从我驻足的地方一眼望去,人树炊烟豁然在目的地方叫巴杂村,那么这条河谷也就被称为巴杂龙哇,徜徉其间的流水也被称为巴杂河。深谷上游有一处历史名胜——洛多结扎石窟。相传刺杀吐蕃王朝赞普的拉龙华多得手后一路潜行,摆脱了吐蕃军队的追捕,顺着从藏地逃出的“凯哇穆松”(三贤)足迹来到河谷右岸一列山脉的洞窟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洞窟因山凿成,是历史上佛教徒隐修之所。因为拉龙华多有荼毒生灵的兵戎浊气,所以他不能接近修行者,只能远远伏地,向洞窟中修行的三贤礼拜,他们彼此相望,在能够听到问答的地方对话。拉龙华多听从三贤的教诲,放下自己的武器——把弓与箭分别深埋在距洞窟百步之遥的地方,如今这地方已形成两座象征和平的嘛呢石堆,连同悬空的洞窟成为人们许愿、打卦、朝圣的一方净土、一处连缀史话的境域名胜。

        还说这条山谷。从高处你就能听到谷地充耳的喧嚣,那是季节性泛滥的水流。春冬之时这里除去寂寥的鸟呜、谷地平畴边缘觅食的山羊触动山石滚落外一无声息。若是汛期的秋天,湍流像是在演奏家指尖下拨动的琴弦,激越奔腾,澎湃东向。那东面正是人们吟咏的大河。相对于河谷的急流,大河收敛了意象中雄浑的气象,看似一块风霜凝滞的碧玉,沉顿不举,磨砺千古而失去了生气似的。反观谷地的动感景色,大刀阔斧的造化无处不露峰芒:兀立的山原犹如汹涌浪涛中擎举的一艘巨轮,峭壁高峻,低谷幽深,峰峦迂回,虬枝苍劲,卵石累累,沙碛历历……总之,正是深谷参与了对这座小镇的塑造:它在小镇的西南、西北两个方向合围,刀斧似地一斫,深谷訇然开裂,出现了台地上目前的小镇格局。

        在谷地行走,在谷地逶迤的渠水边上行走,慢慢体会这维系生存的一径水流源源不断注入土地浸润生命的血水,你就不得不对年经失修几近溃败的渠道产生深刻的忧虑;谷地丛生的林木在朝阳中闪烁着火焰般的暖色,你会想起沉浸在炊烟灶火和光影中静穆的面孔;在一条湍流前止步,你逾越的步履正和期望相反。置身宽阔的河床,你丈量自己的信心和胆略。多么具有深刻的寓意啊——你想继续前行还是要顺手捡几块你以为有某种形式意味的卵石折回?早已过了天真的、自欺欺人的年龄了——泰戈尔老人在海边拾贝壳的意象诗歌原本是神秘主义的颂歌,从而也是一曲人生悲哀的挽歌!在逝水之侧在溯源的怀想中,大河渊博的沉默接纳了干涸、甚至断流,没有人指点湍流嘈嘈切切浅薄可笑,湍流富于生命的律动是源头活水青春的宣言,它没有经过磨难的重挫因而奔放豪迈一路欢歌。巨大的河床是逝水隐秘岁月象空洞的子宫,她付出了自己的心身、热情和生命的欢娱,她孕育出来的是凌厉的文明:一片片焦黄的异域土地,一次次不知所终的迷途征伐。也没有人能够嘲笑大河的沉默。大河的沉默同时也是湍流年轻血脉的沉淀,湍流溶入大河行进的行列,成为众多湍流集体的记忆。大河因而富于年轻的梦想,因而不会沉湎安逸丧失斗志,它只是内敛的成熟,它只是享受迎击前片刻的沉吟。在它的心中沉积湍流的魂魄,湍流在大河的丰羽下歌唱“前进啊前进”。它激越的号角始终回响贯穿在大河的所有行程。

        在谷地行走也是人生行走的又一次体验和演练。你只需要作为前导的梦想和脚底下的勇气。有了这两样,你的双足就可以在诗意的大地上无休止地走下去。有了诗意的行走,这个损耗你的精力和蚕食你青春的时间怪物就会听从你的使役,时间的流逝也会像逝水给予你的万千暗示,变成人生乐章。一点悲哀一点在绝对中的徒然寻求就会变成朝霞颂歌,一粒晶莹剔透的露水——一个圆满自足的世界。正象上游岸边的那一处文化名胜,它傍依一条山脉,一支从雪山冰原伸展出来的臂膀,给山河以人文的滋养。这里人迹罕至的褐色山谷也带着文明遗传的美丽胎记承载泱泱大河风尘仆仆跋涉奔走两岸……

        程强,藏族,1964年生,青海贵德人。中国作协会员,青海省影视家协会理事。1987年起在大型藏语文学杂志《章恰尔》和《民族文学》《西藏文学》《中国西藏》等刊物发表有藏汉双语诗歌、散文、文学评论、影视评论和翻译作品。作品曾入选国家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获第二届藏语文学“野牦牛”奖。出版有藏汉双语诗集和译著《赤•桑华的诗》《哇热散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