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一梦

1

一场很短的梦里,遇到了久未见面的人。

第二天心想:要管好自己的梦,不能让其他人随便进出。

2

我回到故乡,冬风跟着走近古老的郭密部落,像孩子似的在尘土中奔跑。

男女老幼,我的亲人朋友都躲进屋子里,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儿,一边牵挂身在异乡或者走在路上的旅人。

3

梦中的大厅很宽敞,坐在中央弹琴的女子,就像一颗深藏在雪域某个湖泊中的珍宝。

周围的人们在欣赏音乐还是在观看珍宝呢?

我在远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着回答:我叫卓玛。

人们在悠闲地走动,轻松地交谈。

我到近旁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身穿米黄色长袍的女子娇嗔地说:明知故问。

4

在青唐,梦见过溪哥甜美的声音;

在郭密,梦见了溪哥羞涩的容颜。

溪哥的人,在异地梦见了什么?

5

从郭密南渡黄河,天空纯蓝,犹如一面藏着珍宝的湖水。

溪哥的街边,披着绛红色袈裟的尼姑步履轻盈,目光干净,脸上不留冬天的痕迹。想必,脑子里也没有多余的梦吧?

6

看着行人、树木和远山,我想起自己好久没有骑过马了,想起自己多次重复过同一个梦。
上车之后,我往手机里输入以下文字:

遇到的人,不一定都能梦见;梦见的人,什么时候才会相遇?

 

 

 

 

香港,我的房卡丢了

 

辉煌的灯火中,夜色忽远忽近。

细雨下的维多利亚港,似乎仍然是初次遇到的那个模样,又好像早已不是再次看见的这个形状。

赛马会像一瓶商标上写满英文的白酒,让人醉得头晕目眩。这些骏马为谁而跑?这些骑手为谁而赛?这些观众在为谁呐喊为谁激动为谁伤神为谁雀跃?

什么时候,雪山下的赛马会也将变成这个样子吗?

香港的开水很烫,所以咖啡冒气;

香港的糌粑飘香,所以酥油可爱。

今晨,我先喝咖啡还是吃糌粑呢?

让酥油融化在滚烫的开水里,将糌粑放进微苦的咖啡中,我突然找不见自己的房卡了。

 

香港,我的房卡丢了。

没有房卡也可以出门,但是不太方便进去。

此刻,我想起了远在雪域高原的卦师。

我丢房卡不是故意的,如同人们不会故意放走自己的青春。

或许,这是一场阴谋——房卡不喜欢我这样的客人,于是就找个机会把我丢下。

远在雪域高原的卦师们,谁能给我算一卦?

不论是我丢了房卡,还是房卡丢了我,此时此刻,也许房卡和我马上就会重逢,也许我和房卡正在擦肩而过各奔东西。

香港是世界历史上非常幸运的几组沙画,而我则是现实生活中十分迟钝的一双眼睛。

从雪域跑到香港,我丢了一张房卡就要离开;从香港返回高原,我不会留恋什么,但一定要写下这样的诗句:

 

    迎接眼前光明

   只有依靠曙光

   驱除十方黑暗

   不能指望太阳

 

             2013.4.29香港



 

今年我还在世界屋脊

 

站立雪山之巅,距离地球渐远;三米之外,天空瓦蓝。

我招手——
根据世界安全形势和当前国际惯例,让来来往往的风停下

来,办理出入境手续,并接受安全检查。

那些遭到废气污染的灰不溜秋的云朵,为了不影响蓝天的整体形象,我让它们降落到黄河、长江或雅鲁藏布江边,把脸和衣服洗干净再走。

自从学会了飞翔,人类像糟蹋地球一样欺负月亮,太空中垃圾横冲直闯。每当看到嫦娥脸色忧郁,我还得找毛巾擦去她的浊泪。

这几年,太阳也显得苍老了许多,依然起早贪黑,依然从东向西,依然乘坐那辆破旧的马车。可能是因为劳累过度了吧,中午烧一壶奶茶端到面前时,他感动得热泪盈眶,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星星是最可怜的群体,在夜空中没有地位,没有身份,除了小孩儿和恋爱中的人,大地上谁都不在乎他们。 不论春夏秋冬,挤在没有围墙的黑暗里,冷得瑟瑟发抖。

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就每晚摘下一百零八颗,串成项链送给雪域可爱的少女们,以心灵传递温暖;串成念珠,献给雪域慈悲的老人们,用信仰念诵安慰。

2013.8.西宁

 

  关于过河

 

人们一直在争论先过河再拆桥还是一边过河一边拆桥的问题。

那座桥不高不低,像一双多情的眼睛,使人感到既温暖又

寒冷;那座桥不远不近,像一条受伤的灰狼,觉得很可怜又可恨。

那座桥不阴不阳,像一只沉睡的乌龟,让人哭也不是笑也

不是;那座桥不圆不缺,像一轮掉在地上的月亮,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争论从雪花飘飞的冬季开始,不知不觉熬过了风沙弥漫的春天,一直持续到遍地野花的夏日。

 

天气忽冷忽热,可能与云彩有关。

小麦刚熟,青稞快要发黄的时候,一片白云从北方的山顶露出了头脑,另一片黄色的云在西面悄悄挪动身子。

白云和黄云的后面,紧跟着黑压压的乌云。

乌云中闪起一道道细长弯曲的电流,接着降下了雨点和冰雹,眼前顿时变成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没有丁点儿生机。

争论仍然僵持不下。风吹过我们的脸,吹过我们的头发。

有人在咳嗽,有人在抽烟,有人在狂笑,有人在喝酒,有人很高兴,有人很不高兴,有人在不停地仰望天空,有人低着头......

这时,洪水像大象、狮子、野兔、狗、猪、猫和老鼠一样滚流下来,吞噬了刚刚被冰雹打得精光的麦田,淹没了河床和河床上野蛮的石头、清澈的流水,卷走了躲在树下避雨和冰雹的一些绵羊和山羊,以及一些等待阳光的毛驴、黄牛和一般人注意不到或看不见的微小动物和昆虫。

青稞在高处,但也没有逃过冰雹的践踏。牦牛、犏牛和马在青稞地附近,它们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人们回过神来时,那座桥已经不见了。

前后左右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带有腥味的泥水的味道,像四五百年前的强盗团伙的脚臭一样难闻极了。

                   2013.9.5早晨于西宁

 

柳树是谁的大地

 

如果说天空是鸟的大地,海洋是鱼的大地,   那么,树木是谁的大地呢?

我的心中始终有十二棵树,一棵是柳树,   另外十一棵,不是杨树榆,不是核桃树苹果树,不是杏树梨树沙枣树,不是柏树松树,   更不是檀香树和棕榈树。其实,那些也都是柳树。   我是不好意思直说而已。

天空中最美的鸟,应该是蝴蝶吧!

因为,它是风雨不能摧毁,阳光关心呵护的鲜艳花朵;

海洋里最强的鱼,应该是白螺吧!

因为,它是涛声无法覆盖,盐碱难以凝固的美妙音韵。

树木是谁的大地?我心中的十二棵柳树又是谁的大地?

在树木的眼里,   我是谁的大地呢?   在柳树的心中,也许我是梦想的大地。

可是,晚上失眠的时候,我会做梦吗?

如果有一天,季节,既不让睡觉,又要求做梦,我宁愿变成柳树,一年十二个月,想做梦的时候美美地睡觉,想工作的

时候好好地吃饭  

                          2013.10.30 西宁

 

新农村

 

山坳里是我的家乡,那里目前还看不到摄像头,但无法确定没有监控器。

我的家乡在山坳里,那里尚未开始新农村建设,而邻村又先走了一步。

一个幸运的村落,突然改变了面貌。

公路边的人家,十二户二十户,光鲜得如同一张脸。

靠山根的农户,十八家八十家,依旧是原来的颜色。

一个幸运的庄子,被列为示范村之后,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像一位从不洗脸、天天擦粉脂的美丽姑娘;看前看后,怎么看都像一名从不洗脚、天天换袜子的可爱姑娘。

2013.12.12贵德

 

香港,我的房卡丢了

 

辉煌的灯火中,夜色忽远忽近。

细雨下的维多利亚港,似乎仍然是初次遇到的那个模样,又好像早已不是再次看见的这个形状。

赛马会像一瓶商标上写满英文的白酒,让人醉得头晕目眩。这些骏马为谁而跑?这些骑手为谁而赛?这些观众在为谁呐喊为谁激动为谁伤神为谁雀跃?

什么时候,雪山下的赛马会也将变成这个样子吗?

香港的开水很烫,所以咖啡冒气;

香港的糌粑飘香,所以酥油可爱。

今晨,我先喝咖啡还是吃糌粑呢?

让酥油融化在滚烫的开水里,将糌粑放进微苦的咖啡中,我突然找不见自己的房卡了。

 

香港,我的房卡丢了。

没有房卡也可以出门,但是不太方便进去。

此刻,我想起了远在雪域高原的卦师。

我丢房卡不是故意的,如同人们不会故意放走自己的青春。

或许,这是一场阴谋——房卡不喜欢我这样的客人,于是就找个机会把我丢下。

远在雪域高原的卦师们,谁能给我算一卦?

不论是我丢了房卡,还是房卡丢了我,此时此刻,也许房卡和我马上就会重逢,也许我和房卡正在擦肩而过各奔东西。

香港是世界历史上非常幸运的几组沙画,而我则是现实生活中十分迟钝的一双眼睛。

从雪域跑到香港,我丢了一张房卡就要离开;从香港返回高原,我不会留恋什么,但一定要写下这样的诗句:

 

    迎接眼前光明

   只有依靠曙光

   驱除十方黑暗

   不能指望太阳

 

             2013.4.29香港



 

新农村

 

山坳里是我的家乡,那里目前还看不到摄像头,但无法确定没有监控器。

我的家乡在山坳里,那里尚未开始新农村建设,而邻村又先走了一步。

一个幸运的村落,突然改变了面貌。

公路边的人家,十二户二十户,光鲜得如同一张脸。

靠山根的农户,十八家八十家,依旧是原来的颜色。

一个幸运的庄子,被列为示范村之后,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像一位从不洗脸、天天擦粉脂的美丽姑娘;看前看后,怎么看都像一名从不洗脚、天天换袜子的可爱姑娘。

2013.12.12贵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