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俗尼姑
好多年以前，我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一个老尼的自述》，虽然那时候的想法很幼稚，但现在再翻一翻，我依旧觉得那个以第一人称自述的“我”是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物，我喜欢她在生命中遇到的一切：包括做尼姑的经历、没有浪漫邂逅的婚姻、生活中积累的爱和感激、很多的孩子、以及能在小庙里侍佛颂经的晚年。
我住在八角街的时候，家的附近就有一个尼姑庙，每天上学放学，上班下班总是能和很多尼姑打个照面，时间长了，彼此也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我特别喜欢她们用青石板铺成的小院，在拉萨这个干燥级了的地方，那里总是水润润的，不论什么季节，都有灿烂盛开的花朵，当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木，但让人感到舒适和安逸。
当然，我很清楚其实小庙里的生活是很清苦和枯燥的。除了日复一日的颂经拜佛之外，她们中修行好的，还要去人烟罕至的野外山洞里进行为期不等的闭关，这种在外人看来很神秘的修行方式，实际上是对心理和身体极大的考验，没有任何的舒适可言，但对一个真正的修行者来说是很必要的，经过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闭关之后，我想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一定有一个很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只要一个字就可以很好地表达出来：悟。
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在寺庙里生活的尼姑都有闭关修行的机会，这还要看你是否真的达到了可以进行高级修行的程度。事实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尼姑才有进行较长时间闭关的资格，也只有她们能够克服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障碍，坚持不懈，最终到达“解脱”的彼岸。
而大多数的尼姑，其实和我们俗人是一样的，她们也有小脾气，也喜欢舒适的生活，有时候也自私，只不过她们受到的教育和心中的理想让她们比常人更能克服这些弱点，而且，在长久的坚持中，她们也可能确实体会到了克服和战胜的快乐，渐渐习惯了那种简单而高尚的生活方式。因此，我常想，任何一个人在皈依佛门的前十年里主要要经历的大概就是学习和改善自己，而改善之后，才能开始真正的修行。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觉得一个还俗的尼姑也是可以让人理解的，也许她真的不适合那种简单而高尚的生活方式，她的“资质”不高，只能过和我们俗人一样的生活了。
写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就总是浮现出仓的影子，有十年以前的，也有昨天偶然看到的。
十年前，仓是小庙里的尼姑，我大学毕业，晚上就去八中的岗旋语言学校里学英语，每天一下班我就往学校里赶，上完课之后，天也已经黑了，母亲不放心我，就总是在哈达旅馆旁边的小巷口等我，那个巷口离我的家和小庙都很近，最多走2分钟就到了。有一天，我到了巷口，母亲还没有到，我就下了自行车等，突然，我看到不远处黑黑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还发出低低的抽泣声，这样的情形在恋爱的男女中是很常见的，我并没有感觉到稀奇，没过一会，女的抽身就离开了，在路灯很不明朗的光下，我认出那个女的就是小庙里的尼姑——仓，再回头看那个沮丧的男人，很面熟，细细一想，原来他就住在小庙旁边的大院子里，好象在居委会工作。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仓为什么会哭呢？我以一个女性的直觉，感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是爱情吗？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我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仓离开了尼姑庙，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了一起。很多人都在指责他们的行为，居委会甚至还以组织的名义进行了劝阻，但一切方法都无济于事，他们似乎铁了心在一起。大概觉得很失面子，居委会就将男的开除了，很多人都替他惋惜，因为据说他本来很快就可以转为正式工了。
听到这些情况，我当时真的有些佩服他们，毕竟他们为了爱情可以不要工作，可以重新寻找一种生存的方式，可以不被指责和刁难压倒，可以勇敢地面对满街的流言蜚语。而这些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出于一种佩服和感动，我很同情他们的处境，因此总是多走些路，在他们新开的小店里买东西，时间长了，也坐在那里和他们聊天，当然主要还是和仓聊，她的话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很多，也许这是因为她很少有聊天的对象吧！
几个月之后，仓的头发已经可以扎在一起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是自来卷，加上她皮肤白净，因此显得很漂亮，这种漂亮是她以前做尼姑时从来没有过的。经常有人说，女性要有爱情的滋润才会水灵灵，难道真有这样的道理？
又过了一年，她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想孩子的出生一定给他们增加了很大的经济压力。因为他们可以为生的就是一个小的杂货店，而因为他们曾经破格的举动，附近有些人不愿在他们的小店里买东西。有一天黄昏，我们在小店里聊天，她几乎是含着泪水对我说：“我不后悔离开寺庙，真的，并不是那种生活不好，而是我不适合那里的生活，是我没有福气，可是，我很伤心自己没有能力给孩子好一点的生活，其他孩子可以有的，我都没有办法给他，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都在流泪。”很多年以后，当我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我才真正理解了她的痛苦。
生活是很现实的，爱情再浪漫，可它不是面包。
仓终于离开生活了很久的小巷，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我想她是不想让人知道，在被别人戳了很长时间脊梁骨之后，她终于可以挺直了腰干做人了。
其实，在我看来，一个尼姑还俗和一个女人出家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信仰佛教，希望终身侍奉佛祖，就出家了，而后发现自己最初决定的错误，发现自己的心被别的东西所打动，比如感情，或者仅仅是穿上色彩缤纷的衣服的冲动，所以就脱下了褚红色的衣裙，离开了寺庙，回到了充满苦难的、复杂而精彩的世俗生活。
那么，为什么人们会对一个出家的女人充满赞誉，而却对一个要离开寺庙的女人大有微词？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甚至有选择要不要生命的自由，更何况只不过是要不要在寺庙生活，要不要做一个尼姑。
当然，那些一辈子在寺庙里生活的老尼是受到大家尊敬和爱戴的，这种爱戴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在寺庙里过了一辈子，更重要的她们苦读经书，修行有道，造福众生。
时间像风车一样飞快地转动，转眼间将近10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我也早就离开了八角街的大院，几乎没有再想起过仓，可是就在昨天，我和同事出去办事，耽搁了很长时间，就随便进了一个藏餐馆，这是一个装修很讲究的餐厅，楼上是包间，主要消费的人都是来打麻将的，看上去生意很不错。我们在大厅里点了咖喱饭和茶，还没有动筷子，我突然看到一个打扮的很富贵的女人从楼上下来了，她戴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首饰，穿着很时髦的藏装，发型也很洋气，大概因为穿着很高的高跟鞋，所以很小心翼翼地扶着木栏下楼，没有注意到我正很仔细地看着她。刚开始我只是觉得很眼熟，想了一会，我突然反应过来，她就是仓，那个曾经因为生活拮据而掉眼泪的仓。
仓去了楼下的卫生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上楼了，一个正好站在我身边的服务员告诉我，仓是这里的常客，打很大的麻将，据说丈夫做很大的生意，还经常到这里来接她回家，大家都说她很有福气。
看上去，仓确实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生意能够让生活有这么大的改变，但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让我相信了一句老话：还俗的和尚和尼姑更容易发财致富。一起吃饭的同事听我说了仓的故事，边嚼着土豆边说：“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个还俗的和尚，很有钱的，做什么生意都赚，听我奶奶说如果一个还俗的和尚和一个还俗的尼姑结了婚，那就更了不得了，想不发都不行。”
“为什么会这样？”
“很简单，他们都是有罪孽的人，罪孽越大越容易发财，不过，最后可是要去地狱的。我们没有罪孽，所以发不了财，只好在这里吃土豆。”
听了同事的话，我突然觉得土豆特别香，那种人性本能的嫉妒、那种莫名其妙的虚荣心都突然消失了。
人真是一种很有趣的动物！
单身情歌
认识卓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青春的面颊不用涂抹任何化装品都白净光亮，身上当然也是很普通的衣服，可总是显得窈窕多姿。卓玉还有一头非常动人的长发，又黑又粗，散下来可以垂到小腿部，那时候，我们牵手出门，时常可以听见身后有人在惊叹她的头发。
卓玉是一个外表、性格、举止都有很强烈的性别特征的女人，她外表漂亮、性格柔顺、举止淑雅，应该是很多男人心目中渴望的好妻子，而且一直以来她还特别喜欢孩子，在大学的时候，她就总是说，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她会生上十个孩子，每天在家里陪着他们，给他们做最可口的饭菜，让他们有最快乐和值得回忆的童年，还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甚至连孙子和外孙女她都想要一手带大。那时候，大家也都觉得在所有的女生中，她大概会是第一个结婚的。可是，偏偏就是她，在年近四十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大概这一辈子她都要做个单身的女人了。
当然，一个女人单身，也许会有很多不同的幸福和快乐，但对卓玉而言，她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单身的女人，她的单身是伤感的。
学校毕业的头两年，很多女同学都恋爱了，甚至连结婚的都有，但卓玉却似乎在忙一些别的事情。她先是学钩针，家里各种家用电器和床上，都是她的作品，几乎所有的同学家也都有了她的“手工艺品”；后来，她买了好几本烹饪的书，就开始学习厨艺了，她学得很认真，为了做一顿好吃的，我经常陪着她到拉萨的街上寻找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作料，从那之后，大家聚会就都不用进厨房了，她承包了所有的一切；再后来，受港台片的影响，她钻研起了煲汤和熬粥，我们也跟着沾光，大补身体。我是一个不太喜欢厨房的人，有一年的新年，卓玉寄给我一张贺卡，上面写着：新的一年，多进厨房，男人的胃和他的心一样重要。在看到贺卡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两年，卓玉似乎是在为自己渴望的爱情和婚姻做准备。
不论她是否准备好了，她的初恋就在那一年来了。对方是一个大她整整8岁的男人，那年已经32岁了。不言而喻，一个成熟的、经历丰富、事业已经有了基础的男人很容易让一个初坠爱河的小女子感觉到快乐、幸福、感动和满足。
在那段时间里，卓玉真的是一个非常快乐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爱情的味道，每当我看到卓玉以毫不掩饰的急切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以激动的热情为他打开房门，以惊魂未定的声音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我就知道，卓玉已经被这个男人彻底俘获了。
那是卓玉的初恋，可对那个男人来说，这已经是第好几次的恋爱了，他的一个前女友大概是放不下他，就总是找各种借口和他联系，而他也念旧情，无法一味地回绝，双方自然有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终于，在悄然而过的日复一日中，情形起了变化，卓玉敏感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爱情里掺进了踌躇和迟疑。
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会对这份爱情做一次争取，但卓玉却选择了放弃，甚至在那个男人向她解释和保证之后，她还是没有改变决定。
事实上，在这之后的一年里，卓玉一直都生活在这份离弃的爱情中，她几乎每天都被思念和回忆折磨着，但她却不肯见他，不肯接他的电话。我们无能为力，只能惋惜地看着她最初的爱情在一个微妙的，似乎有些暧昧的纠葛中碎成了泡影，她的悲伤之情黯淡了她青春的面颊。
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结婚了，新娘子正是那个颇有心计的前女友。结婚的前一天，卓玉的呼机里收到了那个男人的留言：一直到今天，我都是爱你的，但从明天开始，我要爱我的妻子，永远的祝福你！
那些曾经有过的永远相爱的、至死不渝的誓言，那些所有在爱情的烈火中他对她的许诺，都将永远结束了。
收到留言之后，卓玉吃了几片安眠药，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一夜，她说如果不这样，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没有让自己失去理智。
这份本该有很好结果的爱情就在这昏昏沉沉中彻底的结束了。卓玉剪去了留了十几年的宝贵的长发，同时剪去的，还有她心头宝贵的初恋。
在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男人总是可以很快地又投入到另一段同样刻骨铭心的感情中，但女人，却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治愈心头的创伤，抹去额头上曾经留下的爱情的吻痕。
终于，一个新的爱人出现在了卓玉的生活中。虽然她是真的爱他，但这一次她却要显得内敛的多，倒是对方表现得激情澎湃。这个新的爱人是个帅小伙子，比卓玉还要小几个月，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梦想有一个像卓玉这样留着长发的姑娘做妻子，现在这个梦想正在走向美好的现实。
其实，那时候卓玉的头发虽然比常人要长很多，但也只有几年前的一半左右。我真希望他们之间的爱情和卓玉的头发一起慢慢长粗长长。
我很喜欢他们之间的爱情，因为在我的感觉里，他对她的爱要比她对他的爱更热烈更多，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我希望卓玉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我一直以为，卓玉这一次的恋情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但实际上，在我感觉他们还如胶似漆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很惊人的消息：这个帅小伙子已经有了另一个漂亮女友，他自己已经承认了这一点，当然他也表白自己要爱卓玉更多一些。
这一次，卓玉表现得出乎意料的理智，在安静思考了两天之后，她说她决定原谅他。我真为她的决定吃惊，多年前，她曾经为了一段似有似无的暧昧关系离开了相爱挚深的男人，可是如今，面对这样令人心碎的坦白，她却还是试图挽留这份感情。
是她懦弱了，还是成熟之后应有的理智？
然而，这份令我吃惊的理智，不过是将这段感情勉强地又多维持了半年的时间，帅小伙子很快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卓玉似乎准备表现得更加理智，但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能袖手旁观，因此便勇敢而聪明地担当起顾问的角色，那确实是一次成功的行动。但遗憾和可笑的是，几个月之后，在需要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我却没有这样冷静的头脑和勇气。
卓玉彻底离开了那个很不可靠的、总是热情似火的家伙。坦白地说，仅就他帅气的外表和善于精致语言的嘴巴来说，任何一个女人要坚决果断地离开他都是很困难的。
好在，这时候的卓玉已经到了更容易体会男人心灵的年龄，她在痛苦地思考了几天之后，终于清楚地认识到，对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来说，帅气的外表和过份的殷勤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离真实的生活有很大的距离。
如果说上一次的恋情伤了卓玉心的话，那么这一次，我觉得卓玉表现得几乎就是绝望了，她的心里充满了痛楚、屈辱和爱。有一天，她对我说，她觉得自己的未来灰灰的，没有一点亮点。
时间对青春的小女子来说，真的是一个转瞬即逝的东西，这一年，卓玉正好三十岁了。她从一个美丽神秘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平淡伤感的女人。
相爱于她已不再是青春的故事。
在那之后，在大家的劝说下，卓玉有过几次很不成功的相亲经历。感觉到她敷衍的态度，大家也都不好再坚持了。但那时候我还相信总会出现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和她结婚生子，不用十个孩子，一个也挺好。
然而，那样一个男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有一天公休日，我去找卓玉，她招呼着进厨房洗水果，我顺手拿起了她在看的书，是林语堂的，在这样一段文字下她划了标记：我曾经见过一些自私自利、出身微贱、可怜倒霉的小家伙最后开花结果，成了温柔可爱、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母亲，成了她的子女眼中完美高贵的典型，我也看到过一些漂亮的姑娘，矢志不婚，三十多岁即卷缩枯萎，没有能像秋天的树木那样辉煌、成熟、通人情而又光彩照人。
她从厨房出来，见我在翻书，开口问：“看了我画线的那一段吗？”
“看了。”
“那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枯萎了？”
“没有枯萎，是在改变。”
她没有继续问我是怎样的改变，幸好没问，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十几年在人的一生中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对一个女人而言，青春洋溢的二十和端庄成熟的三十是特别特别值得回忆的重要时段，不论生活的多么幸福和快乐，在回忆的时候，一定也是有遗憾的。但对卓玉而言，这样的遗憾似乎太多太多了。
卓玉本来是一个很女性化的小女子，没有雄心大志，没有太多的功利心，她最大的人生愿望，就是嫁一个深爱自己，也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有个温馨的家，有几个孩子，陪伴他们长大，为家人收拾房屋，做可口的饭菜，在家里是一个快乐勤劳的主妇，在单位上是一个合格的职员。在她心目中世界上最美的画面就是一个幸福家庭的团圆图。
但现在，我常常觉得，随着她的年龄和阅历的增长，特别是这些年在感情道路上她所受过的折磨，那种温柔、简单、安详的东西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也或许是被她越藏越深了，以致常常让我感觉她变了很多很多。
变化虽然多，但要具体到文字和语言上，我还真是无法表达。
也许，这一辈子卓玉都不会结婚了，但我希望在她的心底永远都有歌声在飘荡，哪怕这歌声和爱情无关。
朝圣的道路
草原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八月刚过，薄衫便已脱下，清凉的秋风在澄澈如翡翠般的天空下尽情追逐，秋天的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而草原的黄昏永远是壮丽的，青草变成一片纯金，黄昏就成了太阳最美妙的时刻。雍姆就坐在金黄色的草地上，脸上是金黄色的霞光，风从天边吹来，是冷的，也不够温和，可是她依然仰着脸看着远方，那是她父亲回家的方向。
可是，等待却遥不可及。
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的等待了！明天、后天……她还会坐在这里，直到父亲回来。可是也许父亲并不会回来，那么她决定等到自己出嫁，出嫁了就再也不能把黄昏随心所欲地丢在这金色的草地上了。
有时候，雍姆会在等待中睡去，睡得很熟，连被母亲抱回家都不知道，在那样的夜里她总会做梦，梦见去朝圣的父亲回到了家里，可是他并没有停下他朝圣的脚步，而是带着自己一起离开了。和父亲一起去朝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雍姆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为朝圣而生的。可是母亲却并不这么看，她正忙着为女儿找一个生活和声誉都不错的婆家，尽管这个女儿只有十岁。
漫长的三年使雍姆觉得等待似乎也是一种朝圣，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的等待便有了更多的耐心和快乐。
雍姆的父亲三年前一个人踏上了朝圣的道路，在他们这块地方还没有人去过拉萨，那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地，似乎去了，就会得到佛祖的祝福，会洗去往生今生的罪孽，会有快乐幸福的来生。因此尽管山高水远，无路可寻，可是朝圣依然是他们每个人毕生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愿望。
要走的路太长太长，山那么高，水那么深，可是雍姆的父亲还是坚定地走了，母亲和妻子的泪水没能留住他，女儿的呼唤没能阻挡他。他会成功吗？会最终站在拉萨神圣的天空下吗？还是会死在路上，很快便被风沙掩埋，除了妻儿之外再也没有人会记起。
大凡信仰的东西，如果信对了就可以很幸福，如果信诚了就会很勇敢，一生都心灵平静，有所依托。从这个角度来看，雍姆的父亲应该是快乐平静的，而他那每天都在等待的女儿也应该是快乐平静的。哪怕这一生他们父女都不再相见，可是他们依然是满足的，因为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一盏明亮的灯，可以照亮胸膛最深的地方。
母亲知道雍姆的等待，知道每天的黄昏给了女儿多少快乐和梦想，但就自己而言，她已经不敢再有多少盼回丈夫的幻想了。
即便如此，雍姆的母亲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十三年里，他确实把整个心都交给了妻子和孩子们。他们的牧场在海拔四千多米的草原上，远离着城镇，生活简单平静，但他们有富足的心灵，构筑着虔诚而愉悦的精神世界。
在丈夫离开之前，雍姆的母亲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有信赖的丈夫，有几个健康的孩子，有辽阔的牧场，还有成群的牛羊。丈夫离开之后，她一度有点悲伤，毕竟她还只有三十多岁，但老母亲的话让她又重新快乐起来，因为带走自己丈夫的是无限崇高的信仰，而不是另外某一个女人。
就因为老母亲这简单的点拨，雍姆的妈妈又是一个快乐满足的女人了，虽然丈夫依旧不在身边，但总在遥远的某一个地方，思念牵挂着自己和孩子，那么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为丈夫祈祷。
然而，雍姆从父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总是固执地认为母亲是知道父亲离开的，他们的同谋。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父亲的转变是很突然的，早上出门放牧的时候，他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回来以后，却显得心事重重，闷了几天不说话，一开口就提出要去遥远的拉萨。
在这之前，拉萨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近乎神话的地方，人们描述着它的金碧辉煌，它的繁华和圣洁，它的遥远，这是大家在梦中呼唤的名字，但真实的生活中，似乎谁也没有勇气要去真实地面对,因为这种面对也是一个近乎神话的过程。
带着一种莫名的心痛和悲壮，母亲把父亲送到了山脚的小道口，母亲记得她最后问了丈夫一句：“你会回来吗？”
“我会回来， 真的。”
母亲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真的想要亲他一下，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种举动显得有些可笑和幼稚。
等待，还是等待，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在她们的等待中，在遥远的某一个地方，雍姆的父亲正在用身体丈量着大地的长度，用额头亲吻大地的脉动，用自己的身躯描述出自己的心路。
也许，一个人只有真正伏下身躯贴近大地，才能明白自己的卑微和渺小，看到一个人的佛性可以发出怎样璀璨夺目的光芒，看到人类净化自身的不懈努力！
就在朝圣的路上，他的心灵也许就醒了。
回家，或是永远在路上都不重要！
其实，生命的过程也是朝圣，一路走，一路风雨兼程，一路向往与渴望。
单身情歌
认识卓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青春的面颊不用涂抹任何化装品都白净光亮，身上当然也是很普通的衣服，可总是显得窈窕多姿。卓玉还有一头非常动人的长发，又黑又粗，散下来可以垂到小腿部，那时候，我们牵手出门，时常可以听见身后有人在惊叹她的头发。
卓玉是一个外表、性格、举止都有很强烈的性别特征的女人，她外表漂亮、性格柔顺、举止淑雅，应该是很多男人心目中渴望的好妻子，而且一直以来她还特别喜欢孩子，在大学的时候，她就总是说，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她会生上十个孩子，每天在家里陪着他们，给他们做最可口的饭菜，让他们有最快乐和值得回忆的童年，还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甚至连孙子和外孙女她都想要一手带大。那时候，大家也都觉得在所有的女生中，她大概会是第一个结婚的。可是，偏偏就是她，在年近四十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大概这一辈子她都要做个单身的女人了。
当然，一个女人单身，也许会有很多不同的幸福和快乐，但对卓玉而言，她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单身的女人，她的单身是伤感的。
学校毕业的头两年，很多女同学都恋爱了，甚至连结婚的都有，但卓玉却似乎在忙一些别的事情。她先是学钩针，家里各种家用电器和床上，都是她的作品，几乎所有的同学家也都有了她的“手工艺品”；后来，她买了好几本烹饪的书，就开始学习厨艺了，她学得很认真，为了做一顿好吃的，我经常陪着她到拉萨的街上寻找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作料，从那之后，大家聚会就都不用进厨房了，她承包了所有的一切；再后来，受港台片的影响，她钻研起了煲汤和熬粥，我们也跟着沾光，大补身体。我是一个不太喜欢厨房的人，有一年的新年，卓玉寄给我一张贺卡，上面写着：新的一年，多进厨房，男人的胃和他的心一样重要。在看到贺卡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两年，卓玉似乎是在为自己渴望的爱情和婚姻做准备。
不论她是否准备好了，她的初恋就在那一年来了。对方是一个大她整整8岁的男人，那年已经32岁了。不言而喻，一个成熟的、经历丰富、事业已经有了基础的男人很容易让一个初坠爱河的小女子感觉到快乐、幸福、感动和满足。
在那段时间里，卓玉真的是一个非常快乐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爱情的味道，每当我看到卓玉以毫不掩饰的急切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以激动的热情为他打开房门，以惊魂未定的声音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我就知道，卓玉已经被这个男人彻底俘获了。
那是卓玉的初恋，可对那个男人来说，这已经是第好几次的恋爱了，他的一个前女友大概是放不下他，就总是找各种借口和他联系，而他也念旧情，无法一味地回绝，双方自然有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终于，在悄然而过的日复一日中，情形起了变化，卓玉敏感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爱情里掺进了踌躇和迟疑。
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会对这份爱情做一次争取，但卓玉却选择了放弃，甚至在那个男人向她解释和保证之后，她还是没有改变决定。
事实上，在这之后的一年里，卓玉一直都生活在这份离弃的爱情中，她几乎每天都被思念和回忆折磨着，但她却不肯见他，不肯接他的电话。我们无能为力，只能惋惜地看着她最初的爱情在一个微妙的，似乎有些暧昧的纠葛中碎成了泡影，她的悲伤之情黯淡了她青春的面颊。
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结婚了，新娘子正是那个颇有心计的前女友。结婚的前一天，卓玉的呼机里收到了那个男人的留言：一直到今天，我都是爱你的，但从明天开始，我要爱我的妻子，永远的祝福你！
那些曾经有过的永远相爱的、至死不渝的誓言，那些所有在爱情的烈火中他对她的许诺，都将永远结束了。
收到留言之后，卓玉吃了几片安眠药，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一夜，她说如果不这样，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没有让自己失去理智。
这份本该有很好结果的爱情就在这昏昏沉沉中彻底的结束了。卓玉剪去了留了十几年的宝贵的长发，同时剪去的，还有她心头宝贵的初恋。
在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男人总是可以很快地又投入到另一段同样刻骨铭心的感情中，但女人，却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治愈心头的创伤，抹去额头上曾经留下的爱情的吻痕。
终于，一个新的爱人出现在了卓玉的生活中。虽然她是真的爱他，但这一次她却要显得内敛的多，倒是对方表现得激情澎湃。这个新的爱人是个帅小伙子，比卓玉还要小几个月，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梦想有一个像卓玉这样留着长发的姑娘做妻子，现在这个梦想正在走向美好的现实。
其实，那时候卓玉的头发虽然比常人要长很多，但也只有几年前的一半左右。我真希望他们之间的爱情和卓玉的头发一起慢慢长粗长长。
我很喜欢他们之间的爱情，因为在我的感觉里，他对她的爱要比她对他的爱更热烈更多，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我希望卓玉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我一直以为，卓玉这一次的恋情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但实际上，在我感觉他们还如胶似漆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很惊人的消息：这个帅小伙子已经有了另一个漂亮女友，他自己已经承认了这一点，当然他也表白自己要爱卓玉更多一些。
这一次，卓玉表现得出乎意料的理智，在安静思考了两天之后，她说她决定原谅他。我真为她的决定吃惊，多年前，她曾经为了一段似有似无的暧昧关系离开了相爱挚深的男人，可是如今，面对这样令人心碎的坦白，她却还是试图挽留这份感情。
是她懦弱了，还是成熟之后应有的理智？
然而，这份令我吃惊的理智，不过是将这段感情勉强地又多维持了半年的时间，帅小伙子很快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卓玉似乎准备表现得更加理智，但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能袖手旁观，因此便勇敢而聪明地担当起顾问的角色，那确实是一次成功的行动。但遗憾和可笑的是，几个月之后，在需要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我却没有这样冷静的头脑和勇气。
卓玉彻底离开了那个很不可靠的、总是热情似火的家伙。坦白地说，仅就他帅气的外表和善于精致语言的嘴巴来说，任何一个女人要坚决果断地离开他都是很困难的。
好在，这时候的卓玉已经到了更容易体会男人心灵的年龄，她在痛苦地思考了几天之后，终于清楚地认识到，对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来说，帅气的外表和过份的殷勤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离真实的生活有很大的距离。
如果说上一次的恋情伤了卓玉心的话，那么这一次，我觉得卓玉表现得几乎就是绝望了，她的心里充满了痛楚、屈辱和爱。有一天，她对我说，她觉得自己的未来灰灰的，没有一点亮点。
时间对青春的小女子来说，真的是一个转瞬即逝的东西，这一年，卓玉正好三十岁了。她从一个美丽神秘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平淡伤感的女人。
相爱于她已不再是青春的故事。
在那之后，在大家的劝说下，卓玉有过几次很不成功的相亲经历。感觉到她敷衍的态度，大家也都不好再坚持了。但那时候我还相信总会出现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和她结婚生子，不用十个孩子，一个也挺好。
然而，那样一个男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有一天公休日，我去找卓玉，她招呼着进厨房洗水果，我顺手拿起了她在看的书，是林语堂的，在这样一段文字下她划了标记：我曾经见过一些自私自利、出身微贱、可怜倒霉的小家伙最后开花结果，成了温柔可爱、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母亲，成了她的子女眼中完美高贵的典型，我也看到过一些漂亮的姑娘，矢志不婚，三十多岁即卷缩枯萎，没有能像秋天的树木那样辉煌、成熟、通人情而又光彩照人。
她从厨房出来，见我在翻书，开口问：“看了我画线的那一段吗？”
“看了。”
“那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枯萎了？”
“没有枯萎，是在改变。”
她没有继续问我是怎样的改变，幸好没问，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十几年在人的一生中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对一个女人而言，青春洋溢的二十和端庄成熟的三十是特别特别值得回忆的重要时段，不论生活的多么幸福和快乐，在回忆的时候，一定也是有遗憾的。但对卓玉而言，这样的遗憾似乎太多太多了。
卓玉本来是一个很女性化的小女子，没有雄心大志，没有太多的功利心，她最大的人生愿望，就是嫁一个深爱自己，也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有个温馨的家，有几个孩子，陪伴他们长大，为家人收拾房屋，做可口的饭菜，在家里是一个快乐勤劳的主妇，在单位上是一个合格的职员。在她心目中世界上最美的画面就是一个幸福家庭的团圆图。
但现在，我常常觉得，随着她的年龄和阅历的增长，特别是这些年在感情道路上她所受过的折磨，那种温柔、简单、安详的东西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也或许是被她越藏越深了，以致常常让我感觉她变了很多很多。
变化虽然多，但要具体到文字和语言上，我还真是无法表达。
也许，这一辈子卓玉都不会结婚了，但我希望在她的心底永远都有歌声在飘荡，哪怕这歌声和爱情无关。
朝圣的道路
草原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八月刚过，薄衫便已脱下，清凉的秋风在澄澈如翡翠般的天空下尽情追逐，秋天的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而草原的黄昏永远是壮丽的，青草变成一片纯金，黄昏就成了太阳最美妙的时刻。雍姆就坐在金黄色的草地上，脸上是金黄色的霞光，风从天边吹来，是冷的，也不够温和，可是她依然仰着脸看着远方，那是她父亲回家的方向。
可是，等待却遥不可及。
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的等待了！明天、后天……她还会坐在这里，直到父亲回来。可是也许父亲并不会回来，那么她决定等到自己出嫁，出嫁了就再也不能把黄昏随心所欲地丢在这金色的草地上了。
有时候，雍姆会在等待中睡去，睡得很熟，连被母亲抱回家都不知道，在那样的夜里她总会做梦，梦见去朝圣的父亲回到了家里，可是他并没有停下他朝圣的脚步，而是带着自己一起离开了。和父亲一起去朝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雍姆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为朝圣而生的。可是母亲却并不这么看，她正忙着为女儿找一个生活和声誉都不错的婆家，尽管这个女儿只有十岁。
漫长的三年使雍姆觉得等待似乎也是一种朝圣，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的等待便有了更多的耐心和快乐。
雍姆的父亲三年前一个人踏上了朝圣的道路，在他们这块地方还没有人去过拉萨，那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地，似乎去了，就会得到佛祖的祝福，会洗去往生今生的罪孽，会有快乐幸福的来生。因此尽管山高水远，无路可寻，可是朝圣依然是他们每个人毕生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愿望。
要走的路太长太长，山那么高，水那么深，可是雍姆的父亲还是坚定地走了，母亲和妻子的泪水没能留住他，女儿的呼唤没能阻挡他。他会成功吗？会最终站在拉萨神圣的天空下吗？还是会死在路上，很快便被风沙掩埋，除了妻儿之外再也没有人会记起。
大凡信仰的东西，如果信对了就可以很幸福，如果信诚了就会很勇敢，一生都心灵平静，有所依托。从这个角度来看，雍姆的父亲应该是快乐平静的，而他那每天都在等待的女儿也应该是快乐平静的。哪怕这一生他们父女都不再相见，可是他们依然是满足的，因为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一盏明亮的灯，可以照亮胸膛最深的地方。
母亲知道雍姆的等待，知道每天的黄昏给了女儿多少快乐和梦想，但就自己而言，她已经不敢再有多少盼回丈夫的幻想了。
即便如此，雍姆的母亲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十三年里，他确实把整个心都交给了妻子和孩子们。他们的牧场在海拔四千多米的草原上，远离着城镇，生活简单平静，但他们有富足的心灵，构筑着虔诚而愉悦的精神世界。
在丈夫离开之前，雍姆的母亲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有信赖的丈夫，有几个健康的孩子，有辽阔的牧场，还有成群的牛羊。丈夫离开之后，她一度有点悲伤，毕竟她还只有三十多岁，但老母亲的话让她又重新快乐起来，因为带走自己丈夫的是无限崇高的信仰，而不是另外某一个女人。
就因为老母亲这简单的点拨，雍姆的妈妈又是一个快乐满足的女人了，虽然丈夫依旧不在身边，但总在遥远的某一个地方，思念牵挂着自己和孩子，那么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为丈夫祈祷。
然而，雍姆从父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总是固执地认为母亲是知道父亲离开的，他们的同谋。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父亲的转变是很突然的，早上出门放牧的时候，他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回来以后，却显得心事重重，闷了几天不说话，一开口就提出要去遥远的拉萨。
在这之前，拉萨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近乎神话的地方，人们描述着它的金碧辉煌，它的繁华和圣洁，它的遥远，这是大家在梦中呼唤的名字，但真实的生活中，似乎谁也没有勇气要去真实地面对,因为这种面对也是一个近乎神话的过程。
带着一种莫名的心痛和悲壮，母亲把父亲送到了山脚的小道口，母亲记得她最后问了丈夫一句：“你会回来吗？”
“我会回来， 真的。”
母亲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真的想要亲他一下，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种举动显得有些可笑和幼稚。
等待，还是等待，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在她们的等待中，在遥远的某一个地方，雍姆的父亲正在用身体丈量着大地的长度，用额头亲吻大地的脉动，用自己的身躯描述出自己的心路。
也许，一个人只有真正伏下身躯贴近大地，才能明白自己的卑微和渺小，看到一个人的佛性可以发出怎样璀璨夺目的光芒，看到人类净化自身的不懈努力！
就在朝圣的路上，他的心灵也许就醒了。
回家，或是永远在路上都不重要！
其实，生命的过程也是朝圣，一路走，一路风雨兼程，一路向往与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