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木窗外面下进屋,打湿了靠窗的那面土墙。土墙淋过雨的地方,出现一个斑驳的人影,人影生动起来,抬抬脚,伸伸脖子,仿佛一个刚睡醒的人。

生呷刚闭上眼,就被墙上的人影惊醒了。这是她第三次遇见这个人影。

“土里好多蚯蚓,生呷。”人影说。

“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生呷回答。人影每次见到生呷,总是这样无厘头地对她说。

“泥土被蚯蚓吃光了,它们一只只正变得像河流一样粗壮,我真是伤心。”人影伸手去摸头顶上的瓦片,他长高了,细细的脑袋顶住了头上的青瓦。

“核桃树上结满了李子,又红又大,我想一口吃掉它们。”生呷脑海里浮现出白天做的一个梦,想到大大的李子,直咽口水。

“肥沃的大地将被一种坚硬的鱼形石头取代,我的悲伤从鱼形石头里生长出来,永不磨灭。”人影的头完完全全冒出屋顶,几片瓦裂开的声音响在生呷头顶。雨还在“唰唰”地下,雨柱一般插向大地。生呷在床上侧过身子,“呼呼”把自己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中,她感觉周边的世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接着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生呷,生呷,你快醒醒,到处都是老鼠,昨夜它们啃掉了我的一片指尖。”梅朵的话吵醒了生呷。生呷头晕晕的,觉得自己没睡一会儿就被梅朵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束刺眼的光亮,从头顶的瓦缝里直射下来。梅朵血淋淋的手指立在光亮中,一滴滴地往外冒着血珠子。

“你看见了老鼠?”生呷懒洋洋地问梅朵。

“看见了。我发现它时,它正在吃我的手指。不过很奇怪,我一点都不觉得疼,痒痒的,很舒服。”梅朵说。

梅朵手上的血还在永无止尽地流。

“不管怎样,你还是得包扎一下伤口,别感染了。”生呷从床上起来,走到抽屉边,找出纱布和一把剪刀,给梅朵包扎伤口。梅朵的食指指尖被老鼠吃光了,露出雪白、娇嫩的骨头。生呷给梅朵包扎伤口,梅朵一直“咯咯”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老鼠咬掉它之后,摸到哪里我都想笑。”梅朵说着,又发出爽朗的笑声。厚厚的纱布缠到梅朵伤口上,血不一会儿又浸了出来。

“我很幸福,好像比以前快乐了很多。”梅朵依然笑,她的牙齿细小、尖锐,仿佛可以咬碎石头。

生呷把纱布和剪刀收进木抽屉里,打开门闩闩着的房门,走出去。这时生呷才意识到,梅朵进自己的屋,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是从昨夜雨飘进来的窗户跳进来的。这个梅朵身子好轻盈,她心里想,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外面白成一片,晃得生呷睁不开眼。天空和大地白成了云的颜色,周边的所有层次都缺失在这种白中。大山没有了,房屋没有了,人没有了,一切都显得平面单调。梅朵“咯咯”的笑声,突兀地从生呷身后响起来。

“我喜欢这样什么都被隐藏起来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但什么又都在。”梅朵神秘地说。生呷以为她还会“咯咯”地笑出声,这次却没有。

“昨夜雨跟从天空倾倒下来一样,我还以为今天会涨泥石流呢。”生呷刚想把眼睛睁大一点,又被强烈的一片白刺激得赶快闭上了。

“生呷,你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昨夜我醒来,看见老鼠啃我的手指,我太舒服了,一夜没合眼。昨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我忍不住把那只老鼠引向院门,我们在门口的桃树下坐了一夜,就是在那时,我看见了村子里到处都是肥大的老鼠。”梅朵生气地说。

“我明明听见了雨坠入大地的声音,还有那个人影。”说到人影,生呷突然把嘴闭上。

“什么人影?”梅朵惊讶地问。

“也没什么。”生呷不想告诉梅朵人影的事,她想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为了躲避梅朵的追问,生呷转身朝屋里走,她想看看昨夜的大雨有没有把那堵土墙淋坏。

梅朵跟着进了屋。

土墙干涩涩地立在那里,屋顶一束刺眼的光亮硬邦邦地从上面流下来。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生呷心里嘀咕着。烦闷的情绪,让她感觉心里仿佛瞬间长出了几株干枯的藏玄参,硌得她不舒服。

“前段时间,我听邻居说,一个黑影经常出没我们村子,他把我们村子当成自己的家,他打乱人的思想,臆造一种假象,然后随意抽身,狂妄而自大。不过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梅朵说着,眼珠骨碌碌地盯着生呷看。梅朵眼睛里长着一颗白色米粒大的肉瘤,要盛开不盛开的样子,怪怪的。

“你怎么不笑了?”生呷转移话题。

“是呀,怎么会这样呢?”梅朵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笑出了声。梅朵这次的笑,有种强装出来的尴尬。生呷不再想人影的事,她在想外面怎么就变成了一片白。白让一切显得那么枯燥和乏味。

白,或许是终结的开始。

“你就不想知道老鼠的事情吗?”梅朵说。

“你不是说过了吗?”生呷反问梅朵。

“不,那只是很表面的说法。”梅朵倔强地说。

屋顶的阳光长着脚,从屋子中间移到木床边。阳光有重量,木床发出“吱呀”声。生呷不想待在屋子里,屋子里让她胸口闷闷的。以前她从来没有这种感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从屋子中走出去,继续面对外面的一片白。

“你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生呷。”梅朵说。梅朵手指上的血止住了,她的快乐也减少了。她跟在生呷后面,形影不离。

“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生呷说。

“你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会让你变得更加孤傲。”梅朵皱着眉头,眼里米粒大小的肉瘤变小了些。

“白里什么都看不见,很多东西在白里消失了。我们都很脆弱。”生呷看着无穷无尽的白说。

“我只想给你说老鼠的事。”梅朵固执,扯着老鼠的话题不放。

生呷坐在靠墙的腐木上,腐木软绵绵的,似乎要把她的屁股往里陷。这块腐木的一头前几年自燃过一次,木心黑黑的。腐木中,长年住着一群棕红色的蚂蚁,数量生呷没有计算过,只知道它们的个头一年比一年大。平日里,生呷想起这群蚂蚁时,就往黑黑的木心里撒些糌粑和奶渣,她有个想法,就是想在自己不经意间养大这群蚂蚁。至于养大它们干什么,生呷想每一样事物总有它起作用的一天。

梅朵跟着坐下来,屁股刚挨着腐木,一骨碌跳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扎我的屁股。”梅朵仔细看屁股下的腐木,没发现什么,又看看安然坐着的生呷,想试着坐下,犹豫再三终究不敢。腐木旁边有棵李子树,虽然离她很近,但还是在耀眼的白中模模糊糊的。梅朵朝那棵李子树走去,三下两下爬上了李子树。梅朵在李子树上笑,她的笑声在一片白中,一会儿凸出来,一会儿凹陷下去。

“生呷,在树上我又找回了快乐,就像回到了夜里老鼠咬我的手指的时候。”梅朵说。

生呷看着一片白中模糊的梅朵,觉得梅朵像变了一个人。梅朵的身体轻飘飘地在树上荡来荡去,像只剩下灵魂。

“梅朵,你应该从那棵树上赶紧下来,你让我看见了危险。”生呷焦急地说。

“回到地上我才觉得自己很危险,地是空心的,踩在上面我恐高。”梅朵说。梅朵在李子树上灵活地爬上爬下,比一只老练的猴子还要精明。

生呷不自觉地用脚跺了跺地,脚下的地发出空空的声音。生呷觉得今天真是奇怪,自己和眼前的地相处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现脚下的地有空响声。

“生呷,地早学会了伪装自己,如果被你轻易发现它是空心,它就活不到现在了。”梅朵笑着。生呷看见玩累了的梅朵,坐在一根快要断掉一半的干树枝上,望着地上的自己。一只乌鸦停在她的肩膀上,扇动着黑黑的翅膀。白一会儿把枝头的梅朵和乌鸦隐去,一会儿把她们显露出来。

“它很美,不是吗?”梅朵抚摸着乌鸦的嘴,赞叹地说。

“它是从哪里飞来的?”生呷吃惊地问。

“白里来的。当然,它不这样认为。它认为自己一直存在。”梅朵还想抚摸乌鸦的嘴,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到她怀中,与她亲昵,啄她受伤的手指。

“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它告诉我,它是从地下面来的,真不可思议。”梅朵摘一片树叶递给乌鸦,乌鸦一口吃掉了。乌鸦在梅朵的怀中,越变越小,最后钻进了梅朵的怀里,再没有出来。

“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秘密在生长,生呷。”梅朵说。梅朵的话被一片白隐去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传到生呷的耳朵里。

“我对秘密没有太多渴求。”生呷说。

“你连自己都要欺骗,你好可怜呀。”梅朵在干树枝上晃荡着双腿,一只手伸得长长地抓面前的白往嘴里送。

生呷想阻止梅朵,好像又觉得没必要。她侧过头,望向一片白。白没有生气,白甚至没有影子。腐木轻微地在她身下动弹了一下,生呷埋下头,看见自己养了很多年的蚂蚁,从腐木中钻出来,身子棕红色,头上的触须白白的,带头的那一只蚂蚁体型有核桃那么大,它已经很老了,额头上全是打着褶子的皮肤。生呷第一次大规模地看见自己养了多年的蚂蚁,她激动地站起来,想更靠近它们一些。蚂蚁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狼毒花味道。蚂蚁看见生呷,像看见怪物一样,急急地朝李子树方向奔跑过去。有一只较小的蚂蚁,因为没有奔跑的经验,脚下打滑,摔得四仰八叉的。生呷失望极了,看见树上的梅朵正在看她,马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早就知道你饲养了一群蚂蚁,今天终于见到了。”梅朵边说边“呀呀”地招呼着向她奔跑过去的蚂蚁。

“刚才,是你们扎我的屁股吗?”她对着蚂蚁说。蚂蚁已到达李子树下,它们准备爬树。

“虽然刚才我们间发生了不开心的事,但我不会跟你们计较的。”梅朵在李子树枝上迎接蚂蚁,生呷看见梅朵把那只包扎过的手指伸向蚂蚁,蚂蚁兴奋地一只只跳向她。李子树枝被爬上树的蚂蚁压弯了腰,发出“嘎吱嘎吱”快要断裂的声音。

梅朵迎接完最后一只蚂蚁,从树枝上跳下来。蚂蚁占据了李子树,它们排成队地朝树顶爬,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一片白里。

“没必要伤心,就像我看见的那群大老鼠一样。”梅朵走向生呷。生呷盯着梅朵看,她知道梅朵的怀里住着一只乌鸦。

“这下,没东西扎我的屁股了。”梅朵一屁股坐在腐木上,腐木软了一下。梅朵似乎完全忘记了那只乌鸦的事。自从她朝生呷走过来,生呷就闻到梅朵身上多了一种辣辣的味道。梅朵背后有一层飘飞的白,若隐若现地遮盖着她。

终结或许已经到达梅朵了。

李子树被耀眼的白完全遮盖。树的位置发出一声声细腻、尖锐的鸣叫声。生呷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叫声,像是要刺破耳膜和心脏。她赶快捂住耳朵,想和这一切隔开。旁边的梅朵一直在和她说话,细小、尖锐的牙齿一次次从薄嘴唇中露出来。说到激烈处,她双手揪自己的耳朵,脸由白变紫,一滴滴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后来,梅朵受到惊吓一般,一纵步跳到腐木上,眼鼓鼓地看着地,仿佛要把地看个窟窿出来。

刚才的梅朵,像极了一只老鼠的模样。

细腻、尖锐的鸣叫声,渐渐逝去。生呷把双手从耳朵上放下来。

“生呷,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地逃离刚才的一切呢?”梅朵说这句话,头也不抬地盯着地看。

“我没有逃离,我只是不习惯听那难听的声音。”生呷说。

“可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梅朵头上的汗还在流。

“你没有捂住你的耳朵。”生呷说。

“那种幼稚的做法,对我毫无用处。我刚才悬在半空中,还好我有足够多的力气,跳上这根腐木,要不就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好险好险。”梅朵缓着气,擦着头上的汗珠。

生呷看着脚下的地,除了逐渐靠近她们的白的颜色慢慢加厚,并没有太大变化。

“变化很大,地下面全是深不见底的空心,我们悬在上面。刚才,我恐高的毛病又犯了,不过今天很特别,我是第一次在白天犯这种毛病。白天看地下面的空心,广博、高深得吓坏了我。”梅朵说。

听完梅朵的话,生呷再一次看向脚下的地。白又吃掉了一块她们脚下的地。白像一堵墙,把她们逼紧了。

“进屋吧?我快喘不过来气了。”生呷站起来。梅朵看见生呷要离开她,急忙从腐木上站起来。她摇摇晃晃、恐慌的样子,仿佛真要掉下万丈深渊。

“可能是你饲养的蚂蚁在捣鬼。它们太可恶了。”梅朵在生呷身后说。生呷没有回答梅朵,沉浸在丢失蚂蚁的悲痛中。不过仔细想想,它们又有什么值得生呷悲痛的呢?它们见生呷时一点情感也没有,它们在生呷的视线中,直奔一片白去,就像直奔一场它们预谋已久的死亡盛宴而去。它们不值得让生呷留恋。

生呷和梅朵一进屋,生呷就把木门闩上门闩,并抱来屋里的一扇石磨抵住门。梅朵看着生呷做这些,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像生呷做的这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她用双脚到处踏屋里的地,围成圈地踏,前前后后地踏,地上的黄土在她的踏脚声中,一层层飘起来,呛得生呷一个劲儿地打喷嚏。

“梅朵,你该帮我干点儿正经事才对。”生呷生气地说。梅朵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用脚踏地。边边角角都踏完后,又用手去敲屋里的四面泥巴墙。她受伤的那只手力气很大,生呷看见一面墙在她的敲击下,瞬间多出一个个小小的窝凼。

“你这是在搞破坏,马上给我住手。”生呷对梅朵吼道。

“这下我踏实了,这里到处是实心,我再不担心悬在半空了。”梅朵恢复到刚来找生呷时的快乐,“咯咯”笑出了声。梅朵比变色龙还要善变。

“生呷,刚才在外面我吓坏了,我担心自己就那样掉下去,再见不到你了。”梅朵鞋子一脱,坐在生呷的床上。屋顶倾泻下来的那束坚硬的光束,在她们待在外面的这段时间,移到了西面的那堵墙上,被坚硬的光束照着的地方,墙发出隐秘的“吱吱”声。梅朵似乎听不见这种声音,生呷不打算告诉她。

除了床和那个抵木门的石磨,这间屋子还有一张破旧的杉木桌子、一个放药品的抽屉柜和一把快要散架的旧板凳,就没有其他东西了。生呷想坐在那把旧凳子上,又怕凳子散架在梅朵面前出丑,于是毫不犹豫地脱了鞋子上床了。

“生呷,你真是无耻极了。”梅朵的话虽然是句骂人的话,却柔软得要滴出水。梅朵往里靠了靠,拿起被子把自己盖上了。

“是你无耻还是我无耻?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生呷气不打一处来,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被梅朵无缘无故说成是无耻。梅朵的脸在被窝里显得很小,娇小、尖锐的牙齿从嘴里冒出来,白白的,像要在空气中咬碎什么。梅朵越看越像一只出没在大庭广众下的老鼠,既可怜,又有可恨之处。

“生呷,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们脚下的土地,在大范围变成空心时,我的恐高症就严重了。每到下半夜我睡不着觉,我从一场场梦中让自己醒过来,常常听见梦里的很多事物呼唤我,抱怨我。在它们心中,我早就是一个失去信誉、懦弱的人。我很难过,尤其是我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以前她最喜欢和我玩鼓腮帮子吹彩虹的游戏,现在她梦里见着我,躲着我,很多次我听见她藏在一堵老墙后面哭泣。为了发泄心里的不快,她把地灶里的牛粪火烧旺,红红的火焰上架上三锅庄,三锅庄上放上铁锅,等铁锅在大火中烤得血一样鲜红时,她把自己喜欢的羊拐子、俄尔朵、念珠一件件往锅里扔,她这是在毁灭自己呀。”梅朵说着,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滚出来。她眼中米粒大小的肉瘤,在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冲洗下,奇迹般消失了好一会儿。

“你可以适当调整一下自己的梦,比如从广度上和深度上,这样你就可以在梦里待的时间长久些。”说出这句话,生呷无比吃惊。这句话不是她想说出的话,然而从她喉咙里顺溜溜地跑了出来。是谁在她身体里说话?是谁呢?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不知道,我也很为难,梦外有老鼠等着我。我只要有一点不想醒来的想法,它们就在村子里发疯似的乱窜,伤害村里的大树,土地里的青稞。它们跑到羊圈,用牙齿拔刚出生羔羊的胎毛,它们还故意打开牛圈,放任村子里的家牦牛和野牦牛鬼混在一起,半夜发出怪里怪气的叫声。它们向我示威,只有我从梦中走出来,安抚它们,它们才能平静。它们只对我好,我也爱它们。我两头为难,我想把自己的一半身体放在梦里,一半身体和这群老鼠永远待在一起。”梅朵说。

“可是老鼠咬了你的手指。”生呷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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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措,藏族,四川康定人,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在全国公开刊物发表散文、小说作品一百多万字,作品散见于《十月》《花城》《中国作家》《北京文学》《民族文学》等期刊,出版散文集《凹村》《风过凹村》《消失的故事》,获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四川文学奖“特别奖”、三毛散文奖、孙犁散文奖、《花城》文学奖散文奖、《收获》无界漫游计划“入画散文奖”等奖项。作品翻译成朝鲜文、蒙古文、藏文等。有文字收入各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