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十六国”时期，在今甘肃榆中县苑川河流域，曾经崛起过一个乞伏鲜卑王国——西秦，定都于苑川勇士城。后迁都金城（今西固）、枹罕（今临夏）等地。西秦王朝兴盛时期，所辖面积从甘肃武威到天水、陇南及青海东部，共11州、30郡、48县、一护军、一城。西秦王朝自公元385年建国，到公元431年覆亡，共历4主，46年。

西秦王朝历史地图

2006年3月的西固,天空中弥漫着一片灰蒙蒙的沙尘,我穿行于一些街道,寻找一个传说中的古城。周围是各种车辆,不远处是工厂烟囱里的浓烟和火光。同行的兰州大学历史学博士李文学一边给我讲述1600年前的西秦王国的故事,一边慨叹大地的变化。除了一个年代无可稽考的烽燧外,曾经的一个王国都城,现在已无迹可寻。我们也请教过一些研究西秦的专家,但对于西固曾经作为都城的确切位置,他们都莫衷一是。现在的西固已经是兰州的重工业区,轰鸣的机器声中已听不到当年的鼓角争鸣,也很难感受到一代王朝的霸气。

经过3天的寻觅,我和李博士终于找到了进入这个历史现场的通道。西固,一个王朝都城留下的苍茫背影,逐渐在我的脑海里展开了一支游牧民族——乞伏鲜卑人曾经的辉煌与浩叹。

乞伏鲜卑的来历

事实上,自西晋末年到北魏统一北方,在长达130多年的历史时期,我国少数民族建立过许多短暂的政权。史称“五胡十六国”。其中西秦就是由乞伏鲜卑人建立的一个政权。

关于鲜卑族的形成,有学者认为是由最早活动于大鲜卑山(今大兴安岭北端,内蒙古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的嘎仙洞)地区的拓跋氏族为核心,融合了东胡的其他氏族部落而逐渐形成的。公元89年,北匈奴被东汉击败后,蒙古地区被鲜卑所占,留在蒙古地区的十余万匈奴皆被鲜卑族吸收。因此,鲜卑也是由许多民族成分构成的,以后形成各种各样的鲜卑。而且后来鲜卑势力逐渐强大,遂成为代匈奴而起的一个北方民族。

大约在公元二世纪末,鲜卑部落大联盟瓦解,一部分鲜卑部落自漠北向南,迁至大阴山(今内蒙古阴山)山脉一带游牧。后各部推乞伏部纥干(鲜卑语,汉语为依倚)为首领,称之为乞伏可汗。

约在公元266年,乞伏佑邻率领五千户再南迁至夏缘(今宁夏北部),后吞并早就迁至高平川(今宁夏清水河流域)的鲜卑鹿结部七万余落,势力逐渐壮大。以后逐渐南迁到甘肃平凉、靖远、陇西一带。因此,这部分鲜卑人也被称为陇西鲜卑,以乞伏鲜卑为主。

陇西鲜卑分若干部落,部落长官称酋长,部落联盟首领称可汗。可汗属于世袭职务。从第一代可汗乞伏纥干经乞伏佑邻,其子乞伏结权——子乞伏利那——弟乞伏祁——(利那子)乞伏述延——子大寒——子乞伏司繁。

乞伏司繁继位不久,建元七年(公元371年),前秦苻坚派将军王统率兵讨伐。司繁统领3万骑兵在苑川抗击,被王统打败。乞伏司繁投降苻坚。因乞伏司繁屡建战功,授使持节、都督讨西胡诸军事、镇西将军。乞伏司繁死后,由其子乞伏国仁代行其职。镇守苑川流域的勇士川。

乞伏佑邻任可汗时,乞伏部族人数只有5000户,兵力不足1万。后来迁到宁夏,才逐步强大起来。到乞伏述延继位,在苑川“打败鲜卑莫侯部,俘获其众2万多”(《晋书·乞伏国仁载记》),势力不断扩大。到乞伏国仁继位时,乞伏鲜卑羽毛已丰。

西秦王国的建立

我和李博士在对西秦王朝最初建都的苑川河流域的考察中看到,现今的苑川,植被退化,已见不到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丰沃景象。据说这儿曾经是原始森林,随着时光的流逝,又变成了水草茂盛、适于栖马畜牲的天然牧场。在乞伏国仁的时代,这儿应该正是古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意大地,只是这大地上的金戈铁马和烽烟太多。

现在的苑川河流域已见不到丰沃的水草，沧桑历史已洗去多少铅华

苑川河流域三角城地段

苑川流域古代城墙遗迹

公元265年,司马炎建立了西晋王朝。著名的东晋孝武帝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十二月“淝水之战”,使前秦苻坚一败涂地。当时任前秦镇西大将军的乞伏国仁乘姚苌与苻坚混战之际,率师占踞陇西,拉开了一个王朝的序幕。苻坚死后,乞伏国仁于晋太元十年(公元385年)九月,“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立帝号‘烈祖’。改前秦年号建元为建义。”(《晋书·乞伏国仁载记》)。

乞伏国仁在位四年,于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三年(公元388年)六月病逝。由国仁的弟弟乾归继位。乾归登基后,改年号为“太初”,“置百官,仿汉制”。

乞伏乾归时期,西秦的辖区进一步扩大,其统治区内除鲜卑外,还有定居各州郡的居民,有陆续降附的南羌等各民族诸多部落。此外,乞伏乾归不但征服了氐、羌、胡等许多部落,占领了很多郡县,还大败鲜卑大兜于鸣蝉堡(今甘肃秦安县北),战胜另一支鲜卑没奕干于高平(今宁夏固原)。他还打败后凉吕光的进攻,迫使后凉将士溺河而死者万余人,阻塞了后凉东出的道路。接着又击杀率骑四万前来进攻的仇池王杨定及前秦主苻登,斩首一万七千级。通过这两次战争,战败了与其相邻的两个政权,缓和了来自西北和东南两个敌对方面的威胁,占领了整个陇西大地,将西秦推向了鼎盛。

东晋安帝义熙八年(公元412年),乞伏乾归在玉溪(今定西安定区西南)打猎时被杀。其子于同年八月继位,改元“永康”,并迁都于枹罕。

炽磐继位后,向西攻占了南凉的都城乐都,吞灭了南凉,迫使青海湖以北的鲜卑乙弗部归降;又击破青海湖西北的契汗秀真部,获男女二万户,牛羊五十余万头,并收其别部树奚五千户。向南打败了吐谷浑,迫使吐谷浑王远走白兰山;还征服了甘、青、川边区吐谷浑别部句旁等多部,打败了甘南一带的羌帅彭利和。对河西的北凉采取遏制政策,阻北凉于走廊之内,使西秦进入极盛时期。

从我查阅过的《晋书·乞伏国仁载记》和其他一些有限的资料看,西秦政权经历的46年,王朝一直处于征服和被征服的硝烟动荡中,政权极不稳定。其中都城就换过四个地方。但从整个战火连天的大背景看,西秦前三王又各算得是一代枭雄,曾叱咤风云,在周边王朝声威赫赫,有气吞山河之势。

西秦的几次迁都

公元385年,乞伏国仁建立政权时,筑勇士城,为西秦第一个都城。

公元388年,乞伏乾归继位后,将都城迁到金城(今甘肃兰州西固城西)。

公元395年,都城南景门倒塌。出于忌讳,乞伏乾归又将西秦都城迁回苑川西城。

公元400年,乞伏乾归降于后秦姚兴。

公元409年,二月,乞伏乾归自后秦返回苑川。七月,西秦复国,复都苑川。

公元412年,乞伏炽磐继位后,迁都枹罕(今临夏)。直至西秦灭。

西秦的文化和宗教

西秦建立政权后,开始延纳汉族士大夫,学习汉人的统治经验,推行封建政治制度。西秦政府还设置了传授儒家经典的博士,对鲜卑族贵族子弟进行汉文化教育。据《通鉴》记载,乞伏炽磐以太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总揽全国军政,以名儒焦遗为太师,与参军国大谋,表明了儒文化已受到鲜卑统治者的高度重视。《十六国春秋纂录·西秦录》载:“乞伏慕末幼而好学,有文才。”说明其好学经史,能诗善文。

在学习汉文化的同时,西秦也大力提倡佛教。《榆中县志》载,鲜卑乞伏氏“崇尚佛教,供养玄高、昙弘、玄绍3位高僧为国师,追随弟子300余人。东晋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名僧法显与同学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西行取经,到西秦国都苑川勇士城时,适逢佛教徒‘坐夏’,留住3个多月。”说明西秦已经有很好的佛学和修行氛围。

西秦选址炳灵也是时势所造

战事频繁时炳灵一带明显能据险而居

炳灵寺大佛

另外,我还查阅到,西秦佛教的兴盛和发展,从著名的炳灵寺可以得到证实。炳灵寺中已确定的年代最早的一座石窟,就是西秦乞伏炽磐建弘元年以前建成的。炳灵寺的位置正好位于西秦三个都城苑川、金城、罕之间,距离金城和罕都只有几十里,而且石窟的供养人又有乞伏氏族和西秦官员。这就说明,它的修建开凿受到了西秦统治者的大力支持。

西秦的覆灭

公元426年,西秦以步骑三万向北凉进军。北凉一面抵抗,一面却约同夏国夹击西秦。夏军应邀分兵两路长驱直入,首先俘获了西秦州刺史及南安太守,接着包围秦都罕,迫使乞伏炽磐退守定连(今甘肃临夏县西南),然后,夏军又西渡黄河,攻下西平(今青海西宁市),坑杀西秦军五千余人,掠民二万余户而去。这一战,是西秦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这场失败之战,使得西秦统治下的各族人民纷纷叛逃,首先是吐谷浑掘达等部二万落叛秦,接着是陇西人辛澹率户三万赶走了西秦征南将军……一系列不断的战争失败和内部叛变,预示了西秦王朝不久的将来。

恰在这时,炽磐又不幸病逝(公元428年五月)。由其次子乞伏暮末继位,改元“永弘”。此时的西秦王朝,隐伏的各种问题开始集中爆发。

公元429年三月,西秦王朝内部发生了更大裂痕。五月,北凉沮渠蒙逊再次进攻西秦,暮末无力抵御。

永弘四年(公元431年)六月,在位四年的乞伏暮末及其宗族500余人,被夏王赫连定所杀。

至此,西秦覆亡。

“是啊,覆亡,一个多么简单的词,一个血性的民族,一个驰骋过的王朝,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冰冷的词语背后。”

我和李博士沉浸在那段历史之中，看黄河水滚滚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