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英秀的小说:芳菲尽歇 傲枝犹香

 

李学辉

 

在一个喧嚣浮躁的浅阅读时代,能静下来进入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文字的意义早已和作者神合。徐徐打开《严英秀的小说》,当主人公漫步在字里行间,作者便也从一个强烈的“场”中呼之欲出。严英秀,这个看似在漫不经心中经营小说的作家,就是这样,她穿过自己笔下纷纭的人物,和喧嚣的场域,以一以贯之的沉静步伐,走向我们。

或许是出于天性,严英秀总在行旅中放逐心灵。她喜欢作家三毛,其实喜欢的是三毛的随性,洒脱,自由,这从她塑造的众多小说人物中,也能看出端倪。一个对家庭、对学生极度负责任的女性,做到这一点,是需要一番内里的功力的。这种功力到了笔下,文字就像是手里的面团,揉捏之间,面的劲道会自然展现。若烹调一锅面食,肯定会汤清、菜绿、面韧,还有一种诱人的味道。这种味道浓浓地体现在她的字里行间。

和很多的女作家一样,严英秀擅写女性,喜欢写爱情。她的爱情故事也洒落民间,但更多地锁定在大学,以及出版社、杂志社诸如此类的知识分子场域,她制造了一大批“精神女人”。彭金山教授在严英秀的作品研讨会上说过,严英秀选择了一个很难出新很难出奇制胜的题材领域。这话不假,那些当下语境中吃穿不愁的都市知识女性的故事,怎么着也不会比“底层”、“乡土”、“西部传奇”更出戏。并且,极容易被诟病为格局小,视野窄。但她多年来不改初衷,从第一部小说集《纸飞机》到今天的《严英秀的小说》,她执拗地书写着这些行走在形而上的痛苦中的女性,好像这是属于她的自留地,耕好也得耕,耕不好也得耕。在她笔下的女性世界里,爱情不是唯一追求,也可以不是日常生活,但却必须是人生信仰的一部分,活着的重要证据。而形形色色的男人,或沉重,或懦弱,或龌龊可憎,或不幸不争令人叹惋,他们看似是故事的引发者,情感的主导者,但在爱情的核心上,其实都是陪衬者和附属物。光芒万丈的永远是女性,爱恨铿锵的都是女性。

就是这样,严英秀塑造的人物是决绝的,爱情是唯美的,就像她的小说语言一样,干净,纯正,清冽,醇美。但唯美碰到世俗,注定不能完美收束,心灵一旦荒芜,便没有了归属的依托。因此,风花雪月的背面,其实是惨烈的底色。以冰冷和伤痛把一代代人遗留在“校园”的爱情搓成麻花,放在油锅里,蓬松成一种形姿,看似平常,实则让人欲哭无泪。十年一吻,千古沉寂,前后左右的爱情,都黯然神伤。如果爱情是人生的一扇窗,那么透过这扇窗,感受到的却是冷气丝丝缕缕扑出。那种切肤之痛,令人寒心彻骨。

评论家施战军先生在论及严英秀的小说时说,她的小说在西北女性作家中,是较为洋气的。贫穷、荒寒、枯焦并非西北独有的标签,当大多作家把北地的爱情作为玫瑰泡在苦水中时,严英秀则把校园作为一个爱情的折页,慢慢打开,在热和冷之后,让唯美、浪漫、惨烈渐次登台亮相,自此,夫子们不再是单纯的道德楷模,他们走下讲坛,在人间烟火中,上演着一幕幕与时俱进的欲望大戏。而那些“精神女人”们,在严英秀节制的理想主义叙事中,冷寂地立于一个独立的领域,成为某种学院式爱情的标本。

爱情一进入时代,就成了世俗。世俗一旦成了顽俗,便会大喜大悲。

这就是严英秀的这部书让人难以释怀的魅力,爱与被爱其实就是生命的底里,也许爱到最后都是萧索,也许爱与美的境界无法最终完成,“没有一种人生不是残缺不全的”,但正是因为世俗欲望无所不在,心灵的坚守才弥足珍贵,人生暗淡背景上斑驳的温暖与悲悯才有了超越凡尘的精神追求的意义和高度。《芳菲歇》,芳菲尽歇,傲枝兀立,余香犹存。

 

 

(《严英秀的小说》,严英秀著,甘肃文化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