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早的,夏翎副主席带领第二调研组,一行五人,乘坐一辆考思特中巴,从政协大院出发了。

这算是政协开年后的首秀——新春大调研。春节刚过完,当智政协就要求能出去的都要出机关的圈子,分组下乡,就委员在岁末年初参加基层社会治理工作到底如何,摸摸履职尽责情况。

如主席开玩笑说的:“下下水,摸摸河里的水是热的,还是凉的。”

当智是一个民族地方,这几年上面一再强调政协要把凝聚共识放在首位,要大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如一把手在主席会上有点风趣地说的:“我们虽然不能像政府、法检一样去干具体工作,不能越位,但也不能缺位,我们可以起到督促作用,也要到一线去,凝凝团结公约数,画画团结同心圆。”因此,一开春,主席会议就立即安排机关领导和部门,换上便鞋、卷起裤腿到县乡走一圈。

有人比喻,政协虽然不能直接上场当运动员,但可以敲敲锣,吹吹哨子,可以鼓鼓劲。

桑科大草原此时虽然草丛是枯的,但这些东倒西歪的草丛还是密密匝匝的,能想像得出夏季时那满世界蓬蓬勃勃的景象,碧绿无垠,天地碧蓝而宁静。

调研组到的第一个县是黄河支流边的一个县。进得县四大班子的大院,夏翎副主席看看太阳还高,就对县上的同志说:“时间还早,我们先走一两个地方看看,先有点感性印象吧。”

一行人步行,在大街上转了两个弯,走进一个街道社区办公楼。社区的二楼有一个委员工作室,桌上摆满了一摞摞的工作制度、协商记录、学习材料,墙上贴了大半个墙的各种学习、慰问、会议及上级领导检查工作的照片,里边有当智政协一把手的影像。夏翎副主席与随行的社会法治委的李主任拿起这个仔细看几页,拿起那个仔细看几页,随时还问一些细节,如:“委员们能领到一些学习材料吗?委员参加基层协商议事会发言积极吗?”等等,都是记录里反映不到的,一点都不马虎。看完这些,夏翎副主席一行还到二楼的其他走廊里转转,看到法律咨询室、群众信访室、家事谈心室等等,这室那站的有八九个,看来社区的工作花样还不少。

接着,在协商议事会议室召开委员座谈会。下面坐了十二三个人。座谈会由地方的领导主持,数一下牌子有十个委员,有新社会阶层、农牧业、教育界、民族界的,等等。其中有三四个显然对发言有准备,情况一二三、建议一二三地说得有板有眼,另外几个相互推辞让他人说,有人开口,也说得闪烁其辞、马马虎虎。夏翎副主席仔细地看了看后面几个发言者的神态、装束,猜测他们是什么职业、干什么的。夏翎副主席心里笑了,一些人估计是镇上或者社区的干部,是顶政协委员的名额来坐位置的。夏翎副主席笑着问:“镇上、社区通知的委员,都到了吗?”镇上的领导说:“工作和家在城里的委员有十二个,请假二人,其余的都到了。”夏翎副主席笑笑:“请假的少,来得委员还挺多啊。”

夏翎副主席心里想,委员都是各行各业的,有的可能不在县上,哪能来这么多呢?有些委员只是占着名额,就是不大出席会议,有的开会时也不大发声,不大发挥作用。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嘛。

夏翎偶一望窗外,大楼林立,山峦起伏,蓝天无比地空旷和辽阔,天空中有许多大雁在飞翔。

突然,一个疑惑:“对这些委员,怎么管理呢?”兀自蹦出了夏翎副主席的脑海。

调研座谈会开得还算热闹,县上领导就情况、经验、建议一二三四五地说得条分缕析,如竹子倒豆子很清晰,稿子也很全面、很流畅,有高度;下面的委员有的提的建议很具体,有的甚至就是为自己的企业为自己在申请解决困难,各有自己的算盘。末了,夏翎副主席点了卯,该表扬的表扬了,肯定了一些方面,问题说得很委婉,十个指头弹了钢琴。周围在座的都觉得:“这总结,眼光犀利,打赏、点穴十分到位,是个‘老江湖',有段位。”夏翎一脸宽厚相,确实给人有经过风雨的感觉。

晚上吃完饭,夏翎副主席们在河边转了转,看了看街道、市场的秩序和治安情况,到处都有一袭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的气氛。回到住的地方,夏翎副主席给社会法治委的李主任说,把你认识的县上的政协主任们叫来,咱们在房子里打一会“双扣”,放松放松。李主任给与自己有来往的两个关系户打了电话,下面的主任们平时哪有与当智政协这么大的领导私下接触的机会,何况夏翎副主席以前还在县上当过县长呢,就都纷纷赶到了宾馆,有的手里还提来了零食,如桔子和花生。

打牌间,看那样子,夏翎不是副主席,而是大叔大哥了。夏翎问了其中一些人的工作经历,对不同的小兄弟们做了鼓励。他们心里都顿时爽歪歪、暖乎乎的,感觉夏翎副主席没有架子,很亲切。

房间里叽叽喳喳的,气氛很热闹很温馨。

第二天,由镇党委书记陪着,夏翎副主席一行在车上左晃右晃,走了四五十公里,进了红墙黄瓦的一个寺院。当智因是民族地方,政协要求领导下乡,无论什么调研,下去后都要进寺院看一看,问寒问暖,讲讲形势。一把手带头这样做,下边的都晓得这环节挺重要。

在寺院,主持工作的大喇嘛微笑着说:“政府对我们很好,我们都有农村生活最低保障费,还有医疗保障。统战部门给寺院僧侣们都发了藏文版的学习小册子,党和国家的民族宗教政策我们知道着呢。”

大喇嘛有六十多岁,慈眉善目,是当智政协委员。

乡镇党委书记笑着补充:“这个寺院原来有十二个在册僧侣,其中有五六个寺院有活动时披上僧衣是僧人,平时换上便装就成了百姓,到外地打工去了,不好管理。”

夏翎副主席要过寺院里享受生活最低保障费的人员名单,看见确实有十二个,但想起刚才进寺院时看到的情况,他笑了。心想:“院里只有三间生活禅房,一个房里若有两个僧人,哪能有十二个僧侣呢。”他略一沉思,明白了:“可能有些还俗了,一些老了去世了。多几个名字占着,寺院里能多领几份补助,他们也好在生活上有个补贴哦。”

看这寺院,荒芜冷清,平时也没有多少香火吧?

果然,大喇嘛诉苦:“现在社会变化了,法事活动少了,以寺养寺很困难,有些僧人就待不住,时常出去。”

镇党委书记提出:“这情况,到底是好事,还是麻烦事,我们也拿不准。”

夏翎副主席微微一笑:“这是好事,还是麻烦事,难说,看从哪个角度哪个层次说了,这是个新题目,你们好好想想。”

大喇嘛热心地说:“我们对政府是很配合的。现在政府不再向群众收这个那个了,而是让大家参加这个保障那个保险。村干部进各家时,我们寺院里也跟上一个喇嘛,给群众家里念念经,安抚安抚,遇到纠纷矛盾也给说说,家和万事兴,一忍堂中有泰和嘛。”

夏翎副主席高兴地说:“好一个家和万事兴。村干部们有村干部的作用,你们在村民中有特殊的威信,你们主动出去走进群众中,用你们的语言你们的方式把工作平常也做做,咱们共同营造一个和谐的社会。三人拾柴火焰高,十人划桨行大船,百根金丝织锦缎嘛,你们这也是在尽一份社会责任哦。”

走出寺院,周围山青水绿,风光旖旎。李主任感慨:“可惜,这儿有点离县城远了点,若是不远,寺院可是旅游观光的一个好景点哦。”还说,“我在一些书上看到,像西方一些小镇上的教堂,现在成了街坊居民闲暇聚会交友的地方,可以起到心理纾解和抚慰的作用,一些军队里还有牧师跟着,发挥心理咨询师作思想工作的作用。西方,也真是有花样哦。”

“我们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宗教不能干预现实社会生活,一切都要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服务。”镇党委书记有板有眼地说。

半道上,一行人碰见一个大人扭着一个孩子的耳朵,一边走一边说:“你一天不好好上学,我们管不了了,你这样子翅膀硬了怎么办?把你交给寺院,让喇嘛们管去,当个喇嘛将来也是个出路嘛。”

随行的村干部对夏翎副主席一行说:“现在寺院的情况与以前不一样了,进去当喇嘛的少了。他们有时收留一些孤儿,一些家长把实在不听话的孩子也送去,进了这里,有喇嘛们管着,他们就不敢调皮捣蛋,都乖乖的了。”

夏翎副主席说:“不是都施行义务教育吗,这怎么行?”

随行的村干部说:“这里远天远地的,有些娃娃确实也不是学习的料,怎么也学不进去。在学校里留个名,有检查的来了他们进去坐一坐,没有检查的了,他们在寺院里有人管教,也不至于到处胡逛啊。再说,寺院里也要有人接替,不然将来没有人看门了,群众的婚丧嫁娶的事儿,找谁啊。”

镇干部说:“殁了老汉,也得要他们送送,安抚一下,农牧村就这样。”

夏翎副主席给随行的李主任说:“你是城里长大的,有知识,这个问题你想想,啥时候咱们嘀咕嘀咕。”

早上下午的,调研组不知不觉地在这县走了两个乡镇,去了两个村,看了一些委员工作站,明面上大体都井然有序,社会稳定和谐,这个制度那个措施的不少。但,这样那样稀奇古怪的新情况还有一些,这儿那儿地冒出了一些新泡泡,不下水摸鱼,不用心瞧一瞧,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次下乡李主任收集了不少材料,要往一块理一理时头绪很多,如何写出调研报告,他有些老虎吃天,难以下爪。夏翎副主席是写材料出身的,做事挺认真,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夏翎副主席下乡,他下来前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调研材料写得很棒,一定要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好人设。

他想,一定要给自己尽好责任,给领导也要尽好责任,让这个材料在主席会上闪闪光。

晚上,夏翎副主席回忆座谈会的场面时,偶尔想起了上边关于全面发展协商民主中的一句要紧话——完善人民政协民主监督和委员联系界别群众制度机制,他兀自笑了:“北京真是明察秋毫啊,委员联系界别群众就是要委员发挥作用嘛,这不是要加强对这些委员的管理吗?是异曲同工、异途同归哦。”这似诸葛亮与小吏同念了一个经,真是有趣。

回去的路上,沿路风景清丽,但夏翎副主席心里有事儿,微微闭着眼睛。此时,这次下乡调研时这儿冒出个新泡泡、那儿冒出个新泡泡,沉沉浮浮,没没出出,它们彼此纠缠在一起,有的还超出了原来的一些想像……

他思谋,这材料怎么写呢?

这次调研,这朵花,怎么绣呢?

还有,怎么样才能尽好这次调研的责任呢?

此时,蓝蓝的天上飘着絮絮的白云,阳光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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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 否,甘肃舟曲人。2008年4月主持创建舟曲楹联诗词学会,2014年编著《古今楹联——中国对联集成甘肃舟曲卷》,出版刊印有《城里乡间》《江城街事》《戏剧人生》《楹联读写十五讲》等散文、小说、戏剧、文学理论著作。中国楹联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南州政协理论研究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