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点东西，为您，却又不知从何提笔。
春风洁净，人间四月，正是一场盛大的怀念。
走进影院，看到荧幕上您的名字时，我百感交集——才不过一年而已，却已经快一年了。
记得去年五月，临近高考之时，从兄长口中得知您去世的消息，兄长跟我讲起您，他说，您是教他塑造灵魂的人。我未曾见过您，很多次都是这样对着银幕上的名字：“导演：万玛才旦”。思绪在这一刻百转千回，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想起一生奉行“为人民服务”的塔洛（电影《塔洛》的主人公），迷惘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之下，您能看到的不止是边缘人物的悲苦命运，更是一个族群在时代变迁之中的无所适从；我忆起《气球》中的卓嘎，她又是多少个底层藏区女性的缩影，当悲悯的宗教发展成为自私的迷信，又会有多少个卓嘎在这样的迷信束缚中受苦受累；当我看到牧民金巴多次寻求赔偿未果，除思考人与自然关系之外，却仿佛再一次感受到您隐晦的不满；我想您一直想要寻找的，并非智美更登，而是藏传佛教最核心的精神：慈悲、宽容和爱。
当多次寻求赔偿未果最后反被两名警察摁在地上的金巴苦苦挣扎时，当没有身份证的塔洛看着自己的内心精神世界一点点崩塌时，从“逃离”到“施舍”，又是何等的悲壮…
他们都说，您的故事只讲了一半。只是我们都还以为，您还可以再活四五十年、拍出伯格曼那么长的电影清单、写出比卡佛更多得多的短篇小说…
写到这里，泪水早已浸湿眼底。这些年，我们失去了太多——失去了胸中常怀民族，歌中常念故土的歌手德白；失去了博学睿智、才华横溢的诗人端智加；失去了以身犯险、坚毅果敢的守卫人索南达杰；失去了思想深刻、谦卑和善的您……您们奋战在社会的各行各业，胸中怀着的是“众生平安”的悲悯，血液里流淌的是卡瓦沃巴的坚毅。
就这样，恍然之时，传承大任已交付于吾辈肩上。可此时，我却无法用流利的母语，写出这篇怀念您的文章——我不知是该愧疚、亦或悲伤…清明雨落，细雨添哀愁，思念成疾，愧疚不已。愿另一个世界也如人间，应有尽有，而我们也要继续仰望生活的光。
愿花飨逝者，春暖斯人。
2023.4.5
桑卓，藏族，2004年出生，青海果洛人，现就读于中央民族大学汉语言文学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