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的天气,今天白天,晴。最高气温20度,最低气温8度。”

        星期六上午10点,我被一夜未关的电视机里清脆的女声吵醒了,我伸了伸腰,右手往上拉了拉被子翻过身去,左手摸到枕头边的电视遥控板,对着电视按了一下,电视闪出一道亮光,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我像蜷卧在冬天门外的狗一样,用头拱了拱枕头,找到一个舒适的位子准备又睡,这时,手机响了。我从被子里伸出手,在枕头上方摸到了手机,接着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心想,谁呀,才10点,这么早,就开始骚扰我。我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信息,没细看内容,把手机往枕头上一丢,翻身又睡了。

        昨天是星期五,我的生日。我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吃完晚饭后,接着去了酒吧,这是我们约定俗成的习惯,每个星期五我和我的朋友总是要在一起找个理由出去疯一阵子,往往一玩都是不醉不归。这个星期五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们酗酒的理由就更加充足了。

        单位守门的大爷已经掌握了这个规律,每个周末凌晨2点左右,我只需轻轻的敲一下挂在铁门上的大锁,我那心地善良的大爷就会马上起来为我把门打开,然后叹口气,摇摇头,默默的再把门关上。昨天我真的是喝醉了,就连敲了几下挂在铁门上的大锁都不知道。

        这一觉醒来,太阳老高老高,窗外快乐的孩子,像春天的小鸟,唧唧喳喳闹个不停,我睁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收寻着刚才的梦。

        “一只蝴蝶,好像是黑色的蝴蝶,体形硕大的黑色蝴蝶从天外翩翩而降,从透明的玻璃落下来,站在我的床前,长长的触角形成两个圆圈弯曲着,一双忧郁的大眼睛,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哀怨。”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好熟悉的眼神,是谁呢?”

        昨天喝的真多,是喝醉的原故吧。我想。

        想到这,手机信息铃声又响了起来,我在床头又一阵乱翻,在枕头下找到了手机,打开一看5条信息。我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按了一下手机的信息键,一会手机屏幕显示:“昨夜,我将心中的祝福与问候写在一枚金黄的落叶上,托秋风送给你,不知今早是否有一片落叶随着秋风在你的窗台上舞动!愿今晨的阳光带给你幸运和快乐!”

        我看了看后面的手机号,不认识,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黑蝴蝶变成了秋天的落叶。我想,是谁呢?会不会是昨天在酒吧唱歌的女孩,忧郁的大眼睛,在酒吧氤氲的桔红色灯光下流露出无尽的哀怨。

        然后我接着看第二条信息。手机上写着:“为什么不回信息,你在生我的气吗?”

        谁呀,会不会是泉子带来的那个女孩。昨天晚上的记忆在慢慢恢复着。那个女孩长的好娇小,笑的时候,浅浅的两个小酒窝,模样甜的到了及至。

        我快乐地回忆着。

        一会,我撑起身子完全坐起来,饶有兴趣的接着看第三条信息。“让夏天凉爽的风,从你的窗户吹来,让你体会我的清馨,此时你是否还在梦里。”

        我带着一股泉涌般的欣喜,看完了三条信息,我想我可能将在明媚的阳光下,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这场爱情将是我26岁生日最好的礼物。

        我接着用同样的心情看第四条信息,“截止今日,您的话费还剩余额9元,请方便时到营业大厅交费”。看完这条信息,我像吃了一只鲜活的苍蝇,心里一阵莫名的堵。

        我仰望着布满灰尘的天花板,仔细地去想昨天的情景。

        昨天我们五个人,有泉子、臭虫还有茵子和阿珍,茵子是泉子带来的,说是北京来自费旅游的,住在他家。泉子向我们介绍茵子时,是悄悄的告诉我茵子住在他家的,说完后,还朝我诡秘的笑了笑,我知道泉子的德行,只要他习惯性诡秘的一笑,他的话八成都是假的。阿珍是臭虫的女朋友,谈了八年的恋爱,臭虫走哪都带上。

        我们常常调侃地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就没一点审美疲劳吗?

        每当这时臭虫就会自豪的重复着那句让我们已经听出老茧的话说,“我这可是青梅竹马的原装呵。”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就会习惯的像无厘头周星驰那样夸张地放声干笑几下。然后,讪笑着说,“现在原装不流行了。”

        我听的出,我每一次的干笑都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的随意性到现在的目的性,是因为我发现我为什么一直都寻找不到我钟爱的女友的原因,是我把阿珍作为我寻找女朋友的标准,而开始转变我笑的声音的。

        我像一只摔死的鸽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开始筛选昨天的记忆。看得出茵子不是泉子的女朋友,泉子在茵子面前极不自然的行动和语言可以说明他在追求茵子。昨天吃饭时,泉子说他很喜欢一个刚认识的女朋友,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茵子,是北京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在这之前,泉子说曾经陪她去了趟藏北草原,正是因为藏北草原一行,才导致泉子喜欢她的原因,泉子说,茵子是一个十分善良而且不像别的北京人那样处处充满戒备心的女孩。因为我能记住茵子的名字,是因为我写过一首名为茵子的诗,这首诗在我们这里一家发行量颇高的报刊上登过,害得我认识或认识我的,名字中带有茵这个字音的女孩,见面或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写的她们,面对每一个问我的女孩我都一本正经的说是。

        好一会,我才想起还有一条信息没看,我像虫子一样蠕动了一下笨拙的身体,接着开始看第五条信息。“你为什么不理我,我生气了呵。”

        看样子不回信息不行了,我想了一会,脑子里一片空白,信手就在手机上按了一句,“你把我的美梦吵醒了。”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发送成功了,我才感到头很晕。我用力拍打酒后胀痛的头,翻身从床底下的纸箱子里扯出一瓶矿泉水,打开后一口喝了大半瓶,一抹嘴,才想起这箱矿泉水是一年前别人送的,放在床下都忘了。想到这里,连我自己都纳闷,今天到底怎么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想想人有时也真怪,不知不觉可以把一些不相关的记忆找回来,真是神奇啊。

        从一本关于养颜的杂志上看见一条养身的文章,说每天清晨要一口气喝上500克温水,可以帮助排出体内的毒,而且有美容效果,我重新又躺回床上,拍拍这几年只顾趴在公司的办公桌上写材料而逐渐侵蚀的长了些脂肪的肚子,感到的确是委屈了我自己。

        我翻过身拿着手机在按件上用拼音写着,“对不起,我刚起床,才看见你发来的信息。”写完后,把手机往枕头上一丢。哼着一曲莫名其妙的调子起床了。

        我拉开窗帘,阳光像针一样猛的刺了进来,潜伏在窗帘上的灰尘,顿时在阳光下活跃起来。我简单的整理了房间后,慢条斯理的泡了一杯咖啡,坐在阳台一把淡绿色的休闲椅上,就着一袋咖喱薯条,一边舒适的享受高原火辣辣的阳光,一边悠闲的听着买了好多年至今效果还不错的音响里传来的老女人蔡琴的歌声。此时以近下午,我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今天的活动就要开始了。

        我刚刚这样想着,手机就响了。我看了看来电显示,心想泉子这小子真准时呵,就对着手机问,“在哪?行,我一会过来”。说完对着手机哈哈大笑了几声,泉子在那边赶忙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

        放下手机,我对着镜子打理了一翻,然后左手拉开门,右手摸出鼓鼓的钱包看了看,并习惯的笑笑,关上门走了。

        从学校毕业分到一家公司的这几年里,我在经历了周边同事们在官场中大起大落的过程后,已经没有过去的那种对理想执着的追求,回想毕业那天,同学抱头痛哭的样子和对美好前途的梦想就好笑,那个时候刚毕业的年轻人谁不暗自下决心要好好干一翻事业呢,想想到了今天除了机关单位烦琐的人际关系把人折磨的精疲力竭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心里瞬间像挂了一只秤砣坠了一下。不过,一会儿心又像晴空里的一朵白云,苍白动人的漂浮在碧蓝的天空,又开始优哉游哉了。


二 


        我有过一段爱情,这个爱情的角色至始止终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一点自恋倾向,我知道自己早早地陷入了青春期的一个美丽的梦幻里,十多年来,我都没有从这个青春的梦幻里逃出来。看见周围的朋友成双成对,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游离于这种不切实际而荒唐的爱情故事里。我曾经努力地试过逃离自己给自己设下的这个圈套,但是一遇见那种心有灵犀的眼神,再有多大的决心都无济于事。

        那支从玻璃中飞进我梦里的黑色蝴蝶,深深地铭记在我的脑海,这是一只曾经的梦里出现过的黑蝴蝶,一只熟悉的黑色蝴蝶。

        我努力的在我的脑海里收寻着关于黑色蝴蝶的记忆,每每当记忆的大门即将打开的时候,黑色蝴蝶就会展开它那双硕大而美丽的翅膀,向一片湛蓝色的天穹飞去。我一直苦苦地梦想着我的这段令我痛苦的记忆能够像高原的太阳一样毫不保留地展开在我的眼前。

        不会是黑色蝴蝶在我的手机里出现了吧。想到这,我开始惊恐、我开始战栗、我惶惶不可终日地在大街行走,好让喧嚣的车声冲淡我并不能找寻的记忆。

        “黑色蝴蝶是不是青春期里小树林的一次臆想?”我常常这样问自己。那是一个周末的中午,我无所事事的在一片树林里漫无边际的游荡着。我快乐不起来的原因是我知道了我的考试分数如此的低,我找了无数个理由和借口,想象回去如何欺骗我善良的父母,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们只要随便去问一个我的同学,他们就会知道我真实的考分,我就这样在树林里来回的转悠着,每一个我觉得合适的理由和借口都被我的心虚给否定了。

        我带着绝望和疲惫坐在一棵巨大的树下,突然间我在树下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不是很隐秘的坑,我好奇的刨开覆盖在坑上的遮盖物,看见了一个塑料包袱,我万分紧张的打开包袱时,就有许多反间谍电影的情节出现在脑海,我慢慢打开了包袱,里面包的是一个蓝色笔记本,我翻开笔记,被一行行整齐的楷体文字吸引住了。 

        笔记本里没有国家的军事秘密,它是一本当时十分流行而且隐秘的黄色故事手抄本。我实在没有抵挡住故事的诱惑,我的激情在故事里男女之间那种直接而淋漓至尽的描写中燃烧。那一天,就是那本笔记本让我在一个小树林里经历了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到男人的全过程。那是一次彻底的释放,就像大雨磅礴中一次大面积的决堤一样凶猛。释放的过程是一种死后而新生的过程,释放过后,我万分恐慌,没有任何生理常识的我全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我没有死去,我是在疲倦中睡着的,梦里一只硕大的黑色蝴蝶向我飞来,它在花丛中舞蹈,每一只蝴蝶都是花的灵魂,这只硕大的黑色蝴蝶向我飞来,它是在寻找自己吗?

        我睁开眼睛,温暖的阳光像一床棉被盖在我的身上格外的暖和。我躺在阳光下,回味刚才那种冲动的过程,这时,一只鲜活的黑色蝴蝶在我的上空飞舞着,我急忙坐了起来,迅速包好那本促使我成熟的蓝色笔记本,从新放回原处,稍作伪装后,一路小跑回了家。

        当晚,我发高烧,大病了三天。病好后,听妈妈说,我满嘴胡言乱语全是黑蝴蝶。

        从此,我满脑子全是那本蓝色笔记本里所描述的情节,几天后,我欲罢不能,鬼使神差的我又去了那片小树林,树下什么都没有,那个坑被填平了。



        我出门还没走到公路边,已经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我上了车告诉要去的目的地,司机四处张望一翻见没有警察,迅速的在原地一调头,便带着我向目的地飞一样驶去。

        随着城市建设的不断发展和完善,这几年我们这座城市不断出现了大众化,一体化的娱乐饮食消费场所,我要去的地方就是这座城市档次较高的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休闲场所,这是我、泉子和臭虫等一些朋友的据点,每逢周末或节假日他们总是要在这里聚聚。

        出租车像游历于车海中的鳗鱼,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我一上二楼大厅,就看见臭虫和他那青梅竹马的女友阿珍不顾场合的在那里卿卿我我,我走过去夸张的咳嗽了几声,臭虫和阿珍才慌忙的分开。

        我没有给阿珍打招呼,坐下后直接就问臭虫,“泉子还没来吗?”

        “一会到吧。”臭虫含糊的回答道。

        一会儿,漂亮的服务员就站在了我的面前问我喝什么。

        我点了我常喝的铁观音后,正想和阿珍说说话,手机响了,我摸出手机看是一条短信息,便抬起额头看了看坐在臭虫旁边的阿珍,对阿珍笑笑后又垂下眼帘看手机,手机上写着,“你在干什么,想我没有?”

        看完信息我对臭虫说,“什么时候来的?”

        “半天了。”臭虫回答完后又问道,“你昨天没醉吧。”

        我一边用大拇指在手机上用拼音按道:“想死你了。”一边回答,“醉了。”

        服务员很快就把茶送上来了,我端起杯子对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吹了一口气后,盯着阿珍说,“皮肤很滋润嘛。”

        “是吗。”阿珍脸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甜甜地回答着。

        我看着阿珍逐渐变得浑浊的眼睛,心疼的想漂亮的阿珍如何使我的朋友臭虫欲死不能,欲生不罢的痛苦样,我的手机信息又响了,我向后软软的靠在硕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信息,“对不起,我发错信息了。”

        看到这条信息我一下坐了起来,情绪直线低落,呆呆地看着对面一对洋溢着灿烂笑容的情侣。臭虫看见我失落的样子,关心地说:“怎么了。”

        几秒钟前我还想像如果哪天臭虫被阿珍抛弃以后那种痛苦的样子,瞬间就应验在我的身上了。“没有什么,只是昨天的酒还没醒。”我努力的掩饰自己,但声音还是没能理直气壮,让臭虫给听出来了。

        “不对吧,你不会是爱上谁了吧。”

        “怎么会呢?”我急忙回答后又用手指在手机上按着:“你是谁,我应该认识你的。”

        “你们来的可早。”我正把玩着手机,泉子来了。

        泉子一坐下嘴就不停的说,“昨天你们都跑了,哪像朋友吗,害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回去,寂寞死了。”

        “茵子呢?”半天没说话的阿珍开口了。

        “去一个什么民俗村了吧。”泉子回答说。

        “你怎么没陪着去?”阿珍紧接着又问。

        “我有事。”泉子回答的语气明显不足。

        我一下想起昨天晚上泉子说茵子住在他家的那句话,抬头看了看臭虫,正好臭虫也抬头看我,我们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我们的举动被心虚的泉子看见了,他连忙岔开话题问我,“昨天喝惨了吧。今年的生日一定难忘吧。”

        我抬了抬眼皮,没理他,接着想我将如何把这个信息接着发下去。

        “问你,咋不说话?”泉子放开嗓门对我喊着。

        “闹什么闹,这是公共场所。”我懊恼的说道。

        “关你丫鸟事。”泉子针锋相对地说。

        “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吃枪药了吗!”臭虫也开始拉开嗓门说道。 

        我知道自己刚才是为那条说发错了的信息而失态的,我低头玩耍着我刚买的诺吉亚新款手机,并仔细回味着那几条信息。

        然后,我在手机上按着:“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会对方传来信息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一阵恼火,抬头看了看同样恼火的泉子,泉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泉子像是要说什么,但那句话好像都到了舌尖却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我接着低头发我的信息,我飞快的用左手拇指按着,“不管你是谁,我在梦里见过你,你是那一片带着忧郁的秋叶,飞进了我的睡梦里。”

        我正在为自己这一段精彩的句子高兴,阿珍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对我说,不许发信息。这时臭虫也凑上前来对我说,谁要是发信息就罚十块钱,我就不相信凑不够晚饭钱。

        我急忙辩解说,“不公平,你们两人在一起,用不着发信息,我的爱情远在天边,不多发些信息,说不准就跟别人跑了。”

        泉子像是针争对我把手机一关,说,“对,谁要再看手机就罚十块钱。”话音刚落,他对着站在一旁必恭必敬的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服务员一路小跑来到了泉子的身边,问,先生需要什么?

        泉子对着服务员说,“来五瓶拉萨啤酒。”说完看了看坐在臭虫旁边的阿珍。

        阿珍一听泉子要喝拉萨啤酒,就连忙说,“不要拉萨啤酒,换个别的牌子的啤酒吧。”

        泉子回头看了一眼阿珍,对服务员说,“听这位女士的吧。”

        等服务员走了以后,泉子对阿珍说,“丫头片子,就不知道支持一下我们本地的企业吗, 那些酒有什么好喝的,你知道吗,酿拉萨啤酒的水可是原生态水呀!”

        阿珍不服气,回敬泉子,“我就不支持地方企业,你管得着吗?”

        我一直牵挂着手机上的信息,看见他们两人抬杠,就静静的看他们两人,臭虫是阿珍的男朋友,又和泉子是哥们,看着他俩闹的实在不象话了,就拍了拍阿珍,想阻止他们之间的争吵。这时服务员把酒送来后,臭虫打开啤酒倒了四杯,然后对着我说,“来干杯。”

        我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对泉子说,“别争了,萝卜蔬菜各有所爱,各喝各的,再说你一个男人给人家女人计较什么呀。”

        阿珍看我在帮她,感激的举起杯子,同我干了一杯。等我喝完了杯中的酒后,试探的对阿珍说,“把手机给我吧。”

        我话刚落,臭虫嚷开了说,“不行,定好了的规矩谁也不许破坏。”

        我说,“不把电话还给我,这样谁也罚不了。要不大家把手机都打开,打电话二十块,罚三杯酒,接电话十五块罚两杯酒,来信息十块,罚一杯酒。”

        我的话刚说完,泉子就接着我的提议说,“我们把电话放在桌子上,大家一目了然,谁也不能作弊了。”

        大家玩了一会,空啤酒罐就堆了一桌子,我有些醉了,这时我的手机信息来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臭虫一把抢过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对我说,“先拿十块钱出来,再看信息。”

        我一边笑一边往外掏钱,嘴里一边嘀咕,“怎么就没人给你们打电话呢?”

        等我把钱放在桌上后,臭虫才把手机交给我,我打开手机,上面写道:“在短信中为你下场幸福雨,虽不能滋润大地,但愿滋润你的心情,愿你的日子永远都风调雨顺!好运相随!永远快乐!”我一看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我一边和他们玩牌一边用左手拇指飞快的按动手机上的字母。“我把明媚的阳光送给你,祝你天天开心。”

        信息刚刚发出去,我就暗自叫苦,这不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吗?我把这条信息发出去,那边肯定要回信息,一条信息十块钱,分明让我破产嘛。果真不出所料,一会又来了几个信息,到把臭虫他们高兴坏了。

        天快黑了,大家看钱筹的差不多,臭虫一边数着钱一边问我们晚饭到那里吃,阿珍问筹了多少钱,臭虫一脸灿烂的说,有好几百块钱,然后又问,想吃啥?阿珍说看大家吧,谁出的钱多就让谁来定。阿珍话音刚落,六只眼一下子都看着我,我笑笑调侃地对他们说,“我想吃龙虾。”

        看着大家兴致很高,泉子就说,把茵子叫过来吧。阿珍一听说茵子要来,就兴奋的大叫了起来,连声说好。

        太阳逐渐沉入西边巍峨的群山中,我们大家在等待茵子的到来,此时,只有泉子最兴奋,他亢奋的跟臭虫、阿珍讲诉他和茵子藏北草原之行。我有些醉了,靠在舒适的藤椅上,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给我发信息的人。



        一只黑蝴蝶从窗外飘了进来,黑蝴蝶美丽的翅膀像沙漏般抖动着。近段时间我常常做着同样的梦,我不知道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的生活里,明媚的阳光依然照耀着这片我们热爱的土地,温暖从窗户略带记忆的缝隙中透进来。

        我就是不能从过去的影子里挣扎出来,十几年过去了,那种结了痂的伤痛,使我犹如受到惊吓的小羊那般惊慌失措。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渴望爱情又害怕爱情的男人,就像一篇文章里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在专心的挑出寿司里的红萝卜丝的时候,他并不是不喜欢吃红萝卜丝,他需要的是将红萝卜丝一根一根挑出来的过程,如果寿司里没有红萝卜丝,心里反而感觉空荡荡的。我想,我对于爱情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心态吧。

        我想我开始恋爱了,这场爱情本应该是我等待26岁生日来临那样在期盼中如期而至,但是我感到了那种爱情的恐慌。

        我感受到了在喧闹的公众场所心灵里死一样的落寞。我长时间呆滞地盯住前方窗台上一盆刚长出新绿叶子的花盆,面部僵硬地没有任何表情。阿珍迷惑的看着我,用手在我的眼前摆了摆,我穿过窗户玻璃和阳光最后落在随风飘动的云朵的眼神,一下子就被收了回来。我像是昏迷许久的病人,刚刚苏醒过来一般,当我和阿珍的眼神相视的刹那,我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在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阿珍的脸就红了。

        阿珍问我,“想什么。”

        我浅浅地一笑,摇摇头说,“没想什么。”

        好一会儿,茵子才来。今天茵子穿的很简洁,飘逸的长发,用一条白底蓝花的手绢扎起来,深蓝色体恤,黑色牛仔裤,深邃的眸子就像高原深处的海子一样清澈。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茵子,阿珍看见我的失态轻轻的踢了我一下,才把我从失态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泉子酸楚的看了我一眼,对茵子说,“认识吧,我的朋友巴桑,星期五的意思。”

        茵子落落大方的伸出手说,“认识,昨天晚上我们见过。”看见茵子伸出手来,我也赶忙伸出手去,我们相互握了握手后,泉子就介绍在一旁故作卑躬屈膝状焦急等待的臭虫。最高兴的就是阿珍了,她是一个既善良又快乐的小天使,每天象影子一样跟着臭虫的身边,总感觉她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一样。

        在饭桌上,我坐在泉子和臭虫的中间,茵子和阿珍坐在一起,祥和的气氛使得我们格外融洽,大家都不拘束了,吃完饭大家一致决定到酒吧坐坐,我们在泉子的带领下来到了我们这里人气很旺的一家酒吧。

        我坐下后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看了看,两条信息,我打开信息上面写着:“思念是一季的花香,满过山谷,笼罩你我;而祝福是无边的关怀,溢出眼眸,凝润心田。”看完后,我接着又看第二条“是不是在酒吧喝酒呀,为什么不回信息呀!”看完这两条信息后,我刚要回信息,阿珍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把你的手机收起来,再回信息就要罚酒了。”臭虫一把抢过我的手机说,“我先给你保管一会。”看见臭虫抢了我的手机,我急忙对他哀求说,“我就发一条信息,好吗。”臭虫把头一扭,忙着和茵子说话去了。

        昏暗的酒吧里,闪烁着个性张扬的灯光,今天是星期六,人比往常要多的多。泡吧已经是现代年轻人消磨时光的一种时尚方式了,所以各个地方就涌现出最有号召力和最有影响力的酒吧街。我们是酒吧消费的主力军,我们走到那里,那里的老板就会喜笑颜开。我们一杯一杯地找着各种借口干杯,慢慢地我们五个人形成除我以外的两对。顿时,我在吵杂的酒吧里感到了无比的孤独,渐渐地我接触到了酒吧里飘溢的浑浊的空气,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我又看见了向我飞来的那一只硕大的黑色蝴蝶,我看见了它忧郁的眼睛里渴望被抚摩的眼神,我还看见了它那一身黑得不能在黑的翅膀上,一对深红色的花纹,是我至今看见的最美的纹身。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当我完全站立起来即将用手触摸到它那美丽翅膀的时候,远远地像是有人在呼叫我的名字,声音那么远、那么空。我回过头看了看,没有看见叫我的人。当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黑色蝴蝶不在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面色苍白但笑容可拘的酒吧服务员。热情的服务员问我需要什么的时候,我完全知道了我刚才无意识的举动,我随口对服务员说道,“来杯白开水吧,加点冰糖。”等服务员机械的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看见了阿珍浑浊的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没有这样醉得不醒人事过。

        醒来的时候,看见阳光强烈地透过玻璃窗照在我丢在地上的衣服上。我便知道昨天我醉的程度了,我沮丧的盯着房顶一角由于长时间没有打扫而形成的蜘蛛网。昨天的记忆一片空白,我像往常醉酒一样努力收索记忆,所有的记忆都不复存在,我虚脱般站在阳台上,感受正午强烈的阳光对我的洗礼,楼下是一片花的世界,各种盛开的鲜艳的花在阳光下享受蝴蝶和蜜蜂的采撷。楼下十分安静,我想是炎热使院子里顽皮的孩子们都躲在了家里的原故,才使得那些悠闲的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从容的舞蹈。在我的视线里,阳光、鲜花,还有,还有一直偷袭我的黑色蝴蝶。

        我看见了那只在阳光下舞蹈的黑色蝴蝶,我像一条准备扑杀猎物的鄂鱼,静静地注视着那只快乐的黑色蝴蝶。黑色蝴蝶在一片花丛中采撷着安静的生活,它是自由的、快乐的、舞蹈的天使。

        昨天的醉酒,导致我完全的虚脱了,我疲惫的躺在阳台上那把曾经令我享受过无数阳光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此时手机信息铃声响了,我好像又找回了昨天的记忆,稍微休息了一会,我又回到了床上,在枕头下找到手机,“昨天你为什么不回信息,是不是喝醉了。”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喝了一大杯水后,决定回个电话,拿起电话我想了想又放下电话,接着躺在床上,慢慢把失去的记忆重新找回来。

        我和臭虫是小时候玩大的伙伴,在我们这个流动量特别大的城市里,像我们这样的朋友已经不多了,臭虫在一家行业报做记者,我们大伙都戏称他是小报名记,他和阿珍八年的马拉松式的爱情的确令我们羡慕,特别是泉子,一个感情浪子,把臭虫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们都认为,臭虫是一个纯粹的爱情至上者,实践证明他用一个让我们特别嫉妒和羡慕的爱情,来证明了他对爱情的忠贞。他和阿珍以后爱情的结果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现在如此之长的爱情的确还是少见。我们周围的朋友都抱着不同的心态看待他们的爱情结果。

        臭虫是一个善良而有想法的男人,我们算是至交的朋友,那是因为我们的父辈就是很好的朋友。小的时侯的我们常常在一个被窝里谈论一个同时喜欢的女同学,又因为这个初恋的女同学我们相互推委和暗地里竞争着。我们现在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当臭虫带着阿珍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我和臭虫常常在被窝里用青春的冲动和语言谈论并假装谦让的女孩就是我们共同爱着的阿珍。

        大学毕业后,我们都回到了我们的故乡,臭虫则分到了远离我们城市的一个偏远地区,臭虫是满怀激情和理想,主动要求去的,他说没有一代甚至几代有作为的青年人的奉献,是改变不了那个山区的面貌的。在一个盛夏的黄昏,当一辆上了年纪的客车在夕阳下发出即将出发时悲壮的吼叫声时,臭虫用双臂同时拥抱我和阿珍后又把我们六只白皙的手握了在一起。我的挂在眼帘的泪还没成形的冲下来的时候,就被那辆上了年纪的老爷车焦急的喇叭声给催了回去。我看见臭虫含着热泪跳上了客车,阿珍先是追着那辆客车朝臭虫挥着手,而后在那辆客车卷起的一股尘灰中放声大哭起来。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阿珍。

        从此,在我的记忆里记住了一次刻骨铭心的哭。

        我和阿珍之间存在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感情,这种感情的表达方式就是我们之间的眼神,阿珍是一个性格开朗而懂事的姑娘,至到今天为止,我也没有办法忘记阿珍帮我隐瞒一次考试成绩特别差的事情,其实在这之前,我就是一个十分自卑的人,美丽的阿珍是我成长的过程中完美的记忆,我不敢面对成绩十分优秀的阿珍,甚至我在青春期的每一次臆想中都不敢去想她,我怕我肮脏的灵魂亵渎了她。那一次我的数学真的考的太差了,妈妈问我考试的成绩时我说还没考,一天,妈妈领着我去商场碰见了阿珍,问阿珍最近考试了没有,阿珍看了看我惊愕的眼睛后,对我妈妈说没考时,我才发现阿珍那双大眼睛犹如暖暖春日的阳光,如此的温暖和美丽。那以后,在我的记忆里时常出现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我便在那双美丽大眼睛的注视下勤奋的学习。

        我一发不可收拾,凭着我聪明的天性,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阿珍、臭虫也分别考上了别的大学。

        我没有和阿珍好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我的心里太完美了,完美的很圣洁,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对爱斯梅哈尔达那样,不敢有太多的非分之想。臭虫可不是这样,他机智幽默,人长的很帅,在我的眼里他和阿珍的爱情是相当完美的。

        没两年,臭虫调回了我们这座城市,他的调动是阿珍的领导帮的忙,阿珍的领导不止一次的在许多公众场所暗示了他对阿珍有好感的意图。回到城市后,一脸幸福的臭虫一直以为是阿珍和我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们一直都瞒着臭虫事情的真相,为此我和阿珍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其实阿珍是无辜的,她和我都没有能使臭虫调回来的关系和金钱。

        我们的日子照样生活的很随意,我们早已没有了刚工作时的那种激情和抱负,我们在随心所欲中寻找另外的一种激情,我们常常相聚在一起不谈理想、不谈工作、不谈事业和抱负,我们常常酩酊大醉,在夜深人静时才步履蹒跚的回到家里。

        我们是这座城市夜生活的骨干分子。



        这天茵子来电话说,她明天回北京,希望晚上聚聚,算是这些天对她帮助的一种回谢,我愉快的接受了邀请。我不太了解这个叫茵子的女孩,她是泉子的朋友,我们的原则是,朋友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所以我们按照朋友的方式接待了她,其中我还安排了几座寺庙的免费参观和解说,几天的接触后,我们彼此之间有了浅浅的了解,茵子是个很有主见而性格开朗的女孩,正是因为她开朗的性格,是阿珍十分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茵子的到来,使泉子有了彻底的改变,他一下子变的注意自己了,特别注意我们对茵子的谈论,有时候当着泉子我和臭虫、阿珍故意对茵子胡乱评价一阵,然后再看着泉子那张气急败坏而变的夸张的脸,我们就会更加夸张的大笑起来。 

        泉子的确是他所有朋友信的过的人,山东人的他骨子里就有梁山好汉的豪爽和义气,和他在一起会有一种安全感,泉子一直在单位苦苦的工作着,他是我们几个朋友里最热衷于工作的人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职务一直没有得到晋升。有时候泉子酒后也会胡言乱语几句,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喝醉了,大家就会劝他并举着酒杯为这个愉快的晚上干杯。

        接完茵子的电话,离下班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我心猿意马的坐在办公桌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的同事聊着天,这时,领导拿着一堆材料过来,对我说:“有份材料,今天你加个班,明天一早交给我。”

        我看了看挂在门框上的电子钟,没好气的又看了看他一张麻木的脸,说,“今天我没时间。”

        领导楞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我对面的同事,我的同事急忙起身,边走边说,“上卫生间,一下午都没去卫生间了。”

        领导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看着这个尴尬的气氛,我只好站了起来接过材料,说,“好吧,明天一上班就交给你。”

        我没有去赴宴,我趴在电脑上,专心致志的按照领导的要求撰写着这份材料,下班的时候我给泉子发了一条信息,告诉我不能赴约的原因,泉子没有回信息,道是阿珍来了个电话,问我,“你怎么不来呢?人家茵子主要是感谢你。”

        我没好气的回答:“我在加班。”然后又补充道,“可能要晚点去,怎么也要和茵子见上一面。”

        我写完手中的材料已经快11点了,我急忙给阿珍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那里。

        阿珍说,“刚吃完饭,准备去酒吧坐坐。”

        我说,“你们找好酒吧后给我来电话。”

        放下电话,我突然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接到那个陌生号码的信息,我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发了一条调皮的信息,我写道:“怎么不发信息了,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走到单位门口,门卫大爷用以往的笑容,目送我出了单位的大门。门外,早有一辆出租车等候在那里。我坐上车刚说出要去的地名,收机信息的铃声又响起来了。我掏出手机,上面写着:“刚回来,今天没带手机,你在哪里,在喝酒吗?”看着这条信息,我渐渐感到纳闷了,这个人怎么知道我喝酒呢?

        汽车飞奔急驰而去,我紧紧地抓住扶手对司机说,“慢点,慢点。”

        司机在我的一再催促下,终于放慢了速度,不一会,我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四个人在柔和的浅桔黄色灯光里,靠在酒吧的深处坐着,因为不是周末,这才体现出酒吧的真正面目,我一进门就听到泉子说话的声音和阿珍那银铃般的笑声。我在酒吧服务员的领引下,走了进去,他们看见我后,集体站了起来,像是欢迎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而姗姗来迟的首长。

        我急忙走到茵子的身旁,给她献上一条洁白的哈达后,我张开双臂说:“来,让我们拥抱一下。”

        茵子没有张开双臂,反而两只胳膊收的更紧了,习惯性的把身体向前倾斜了一点,等待我热情的拥抱,我的心往下沉了一下,感觉茵子对我有所戒备,就用手掌礼节性的在她的双臂上拍了拍。

        我坐下后,阿珍早把啤酒给我倒满,我举着杯子问茵子:“明天走吗。”

        茵子点点头。我接着又说,“祝你一路顺风,来,干一杯!”

        我夸张的用我的杯子在茵子放在桌上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就一口干了下去。等我喝完后,看着茵子没动,我看着茵子痛苦的眼神,我问她,“怎么不喝呢?这可是给你敬的酒,一定要喝的。”

        茵子为难的看了看阿珍,又看了看臭虫,像是在搬救兵一样,我给自己把酒到满,然后对着茵子说,“好吧,不喝就算了。”

        这时,泉子举起自己的酒杯对我说,“别生气,人家茵子不会喝酒,我们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两杯了,再说她明天六点还要起床,就算了吧。”

        我举起杯子和泉子碰了一下,头一仰就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喝完这杯酒后,阿珍又举起杯子,对我说,“吃饭的时候你没来,你说你在加班,不管你是真加班还是假加班,这杯酒都得罚你。”

        我一脸的无奈说,“是真的加班呀!”

        阿珍又接着说,“人家茵子明天就回北京了,好心请你来坐坐,你倒好,还摆起老爷的架子,你说这杯酒该不该罚。”

        我接过杯子连声说,“该罚,该罚。”说完我又干了一杯。

        这杯酒喝下去后,我的胃一阵灼热的痛,我按了按痛处,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我抓起一把酒吧赠送的爆米花,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然后我举起杯对臭虫说,“我们俩干一杯吧。”臭虫二话没说端着杯子就干了。

        连续几杯喝了下去,我有些醉了,我看着坐在泉子身边的茵子,茵子好像有心事。此时茵子也把目光转向了我,我们双方友好的笑了笑,这种笑笑的很礼节,没有什么目的和默契,笑完后,她又低下了头玩弄着桌子上的几个啤酒瓶盖。我看着她,渐渐地仿佛她就是那只使我魂牵梦绕的黑色蝴蝶,那只时时出现在我眼前的黑色蝴蝶,我对着黑色蝴蝶傻乎乎的笑着,在黑色里无止尽的享受着快乐,享受着她柔软的触角对我的爱抚。她是我的什么,是我的灵魂吗?还是来拯救我灵魂的天使?我一直这样傻乎乎的对着她笑着。

        当我看见阿珍那双在黑夜里平静的不能在平静的眼神时,我知道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又一次产生了幻觉。我张着嘴,大口的喘着粗气,茵子急忙帮我要了一杯冰水,疑惑的看着我,我知道我刚才的失态导致茵子现在的疑惑,我为了掩饰自己,接过茵子递给我的水,就像喝酒一样,一口气便把一大杯冰水喝了下去。我是饿了,在一杯冰水的作用下,我的胃开始痉挛,剧烈的疼痛使我不得不弯下腰,斗大的汗水从我的额头露珠般滚了下来。臭虫看见我痛苦的样子,急忙扶我出了酒吧,直奔医院去了。

        我躺在病床上,臭虫和泉子、阿珍和茵子分别站在床的两边,表情关切的看着我。

        我习惯的笑了笑,摇着头对他们说,“我没事,医生说输了这瓶液体就好了。”然后我就劝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明天茵子还要早起去机场,你们还要上班。”  

        臭虫听了我的话后,就对泉子和茵子说:“泉子你先送茵子回去吧,我和阿珍在待一会。”

        泉子听了臭虫的话后,看着茵子,象是在征求茵子的意见,茵子看着我说,“没事,明天可以在路上睡觉。”

        阿珍看了看我对茵子说:“这里有我们,你回去休息吧。”

        茵子语气坚决,眸子逼人的说:“没事,再说就快输完了。”

        看着茵子态度坚决,我们就再没说什么了。

        那夜,在医院充满浓浓的凡士林气味中,我和茵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长时间的从容的有着感应的相互注视着。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离开我们的无奈和悲戚。

        我和茵子的眼神让在场的三人都大吃一惊。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好久没有收到那个陌生号码的信息了,到是茵子还从北京时时发个让我少喝酒、多注意身体之类的信息。我这还是头一次处在这种被关怀的幸福感觉之中,特别是那种远方的牵挂,有一种别样的幸福。每天一起床手机上就会写着,“该起来了,上班别迟到了。”这样的字句,这种别样的幸福感一直萦绕着我,我就生活在这样一种虚幻的感情世界里,很多次我都在想那个陌生号码的信息应该是茵子发给我的。我就不由自主的会把茵子和那个陌生的号码联系在了一起。

        我和茵子在一段时间的手机信息联系的过程中,我已经习惯并深深地陷进了这种生活方式,我幸福的生活在被关心和关心别人的日子里。直到那一天,远方的茵子在信息里告诉我,她第二天的机票去美国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的幸福日子结束了,那一天我沮丧的像是世界的末日到来一般。

        至今,茵子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出国了,好久没和你联系,你还好吗?”一天下午,我的手机响了,我打开手机看见了久违的那个电话号码,我平静的看完这个一直萦绕着我,使我吃不香,睡不着的陌生号码发来的这条信息后,就有一种想见这个人的冲动。现在想起来,那种想法十分的荒唐,但是,更加荒唐的是我没能阻止自己还是去见了她。

        那是一个有着明媚阳光的下午,我的心情犹如灿烂的阳光,我渴望我见到的人应该是飘逸的长发,用一条白底蓝花的手绢扎起来,深邃的眸子就像高原深处的海子一样清澈。

        我们事先商量好了,我们在著名的大昭寺广场,文成公主亲手栽的那棵柳树下见面,我拿着两枝人工培育的蓝色玫瑰,花店称这种花为蓝色妖姬,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挑选这种花,现在想起来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这种颜色的玫瑰花少,容易认出来。

        我站在香烟缭绕的大昭寺广场,看那些远道而来的信徒们,虔诚地对着大昭寺五体投地的膜拜,他们用行动在与神对话。随着淡淡地烟雾向上,我像又看见了那只巨大的黑色蝴蝶在烟雾中渐渐向我飞来,我睁大双眼,出神的看着这只时时出现在我幻觉里的黑色蝴蝶,它在不高的天空中翩翩起舞。

        一个声音从身后空灵地传来,“是巴桑吗?”

        听到声音后,我转过头去,我呆滞地用迷乱的眼睛神看着她,她像是被我的样子吓着了。好半天,她看着我手里的蓝色玫瑰,问我:“是巴桑吗?”

        我没有点头,从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神里我能猜到我在一个人眼里的样子。我摇摇头,算是在回答她。

        接着她又问,“这花是你的吗?”

        我又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空,一边收寻着刚才看见的黑色蝴蝶。一边回答她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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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超,生于重庆,一直在拉萨生活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十一届高级研修班学员,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委。从事小说、诗歌、散文创作,先后在《小说选刊》《芳草》《现代小说》《西藏文学》《西藏日报》《东方晨报》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短篇小说集《假装没感觉》、长篇小说《直线三公里》、诗集《遇见》等。现在西藏群众艺术馆(非遗保护中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