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水,又名索南昂杰,藏族,甘肃甘南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星星》《民族文学》《诗歌报月刊》《绿风》《西藏文学》《飞天》《散文百家》《散文诗》等刊物,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中国年度最佳诗歌》《新时期甘肃文学作品选》等多种文集,曾获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鲁藜诗歌奖等奖项。出版有散文集《黄河在这里拐了个弯》和评论集《甘南文人》,诗歌集《玛曲草原》等。现供职于玛曲县文联。

 

你看那多么美丽的河

 

        一样的一个下午,三个人在享受假期,天既不热也不冷,这加剧着一个人的兴奋或两个人的无语,或者相反。远处是雪山又是雪山,让人有一种把唱出去的歌又唱回来的想法。窗户外面的人们休假去了。这三个人中两个有老婆但一人在离婚,离婚率是百分之五十,另一个没有媳妇。这个没有媳妇的人对远方产生了冲动。远方又有多远啊,这是一个草原或者所谓的浪子思索的主题,或者如海子所说,今夜没有姐姐或者不想姐姐。好在有车,好在有限的白天就要过去。走吧,屋里的一个人在说。收钱,发誓开车的不喝酒,重新变成一个好人。向着南方吧,一位诗人这样说。不犹豫了,加油,上路,按照惯例年龄最小的去买啤酒,有人心里想多买点。是呀,远方其实很远,那个人胸有成竹地说。

        那时候还没有隧道,要翻越一座山岗,好在那山岗上没有照相的人或谈论项目的人,三个人很愉快的样子。要到另一个县域了,反正大家习惯了。美丽的尕海湖啊,这是多少人注视的地方,一眼望不到边,那边上是什么呢,一些人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或者是我们所熟悉的一个人长期关心的问题。这时有点冷且加上天黑湖边没有人,那么下车,那么我们就是这湖水身边的日暮的欣赏着,看着这伟大的自然我们三人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悲壮,我也感到自己很像这个草原上的一只走失的羊或牛,才知什么是无奈,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另外两人可能想的是狼。四十五度方向盘的旋转,使我们走向了南方。远山和云彩已经变成玫瑰色的了,现在我们要穿越大片大片的光线看着远方亮起来,这是一个生产队,这是大队,这是贡巴,三人争吵着。进入一个很大的弯道,下旋的感觉,茫然看着四处,周围是黑的,望天上看也是黑的,这是一个天空和山野的比例问题,前面的指示牌也在提醒着这样的问题。有人的车超越我们 了而我们居然很高兴,因为总有人和我们在一起奔跑。车里面突然变成家了,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今天我们到不了另一个地方了,就在甘肃住下了。宾馆又是问题了,这个说那个好那个说这个好,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勉强住下在吃饭的问题上没有争吵,一人一个菜反正吗大家出钱。按照某些人的想法想去热闹的地方看看,我去睡觉了,我说那个方向很热闹,两人很认真地走了。打开电视看新闻频道,某个地方的飞机掉了,有些地方在谈判等等。对面有人但没有声音。两个可爱的伙计回来了,睡觉因为我的年龄优势我住一个房间,我要真诚的感谢他俩让我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事实上三人一起的日子也许那是最后一晚。

        第二天在几个点上转转,但不拍照这是个很荒唐的念头,又看着四川的烟筒发愣。那片天有点陌生感,加上想着在一个旅游点上吃饭,于是毫不犹豫的上路了。就像告别一位熟人一样离开时又产生了回归感,就像一位朋友所说,“还没相见又要分离。”很有港台歌星的味道。总不能说唱就唱吧,于是看着很好的定居点和草场以及闻着香草的气息深入道路的交叉点离开甘肃进入四川。而路上的一片草滩我是多么的熟悉,在那里至少产生过三个故事,一位女同志单位的车停在那里,那时她很年轻。而我们到过一次在那里看着似乎很遥远的谷口,看流水静静流过。最有意思的我们四人在那里选择了四个方向,一个甘南一个迭部一个四川一个留在了原地,自此好多人再也没有见过,只留下这空空的谷地,任凭野花一年一年寂寞的开放,秋雨一年一年的飘摇。在花湖上没有停留,那年我们去的时候人很多,远远的看着花的湖,我们都在想着心事,这是个过渡点,想起去年前年甚至是前世来生,那是中国最大的一块湿地,地球最美丽的一双眼睛。看见很多的建筑分布在公路两旁就知道这是一个县城了,很高级的一个旅游点也很大方,它很有民族特色地坚持在所谓的郊区。这里我熟悉领着他们上馆子,吃面要些小菜,老板没有换,其它的也不在有记忆了。最后出发时一人又要了一碗面汤,这是对肠胃的调整,想象着所谓的水土不服。加油站找见了,最美的人我们找见了,广场我们找见了,啤酒找见了,我一阵子高海拔的眩晕找见了,唯一找不见的是我们已经在路上的光阴了,如果真有在行走中寻找着陌生,我们又在失去着什么而又会懂得珍惜着什么。

        幸亏手机上有时间免去了我们问路人几点的尴尬,这是三个不带表的人,看起来也是很现代的人。时间似乎有时是那样的展现它的空间 ,我们向着它的另一个公路出发了。风景和别处略有不同,看见石头垒起的墙,看见建筑也不同,具体的我也说不上,但说着很有弧度的四川话,连牧人也是如此。经幡猎猎,长风烈烈,谷口荡荡,大道漫漫。经过月亮湾时我们又为叫“湾”好还是叫“弯”好谈了看法,其实这不重要,美的东西存在于自然当中,比咱人厚道和淡定且时间久远,假如我们能活的长久我们只能从时间再能见到她。出现了平原迹象,司机很舒服的摆动他的身体,我们也很起劲说着一些废话,来安慰我们最可爱的劳动者。真是一个好司机,真是一个好司机,这是我们一路对他说的最多的话。这是实话,二零一四年的五一期间,我们准时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多少次路过而想住一晚的唐克尔。

        我们仨来了,想知道你很多的秘密,首先你是美丽的,带给我们一丝希冀和等待,好像要有什么要发生,要把一些放在这里,至少是明天淡淡的一点怀念和回想,至少要给自己的一段路程交待什么。这时候我们最起码不知道什么是沧桑和忧伤,我们得坚强,这是我们的选择。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快乐,但此刻我们三人是高兴的。你看那多么蓝蓝的天,远方如黛,很有层次地开放着山岗,庙宇,牛羊,甚至能闻到青稞地的清香和看见海浪般一泻而下的黄金的油菜地。得找个像样的宾馆和川菜馆,川菜馆要很有一种川西地道的辣味,要喝点什么加剧这种辣味,然后知道本能在寻找什么。一间贰百贰的宾馆,很有唐克尔味的俩女服务员,我们其中一位急忙打听唐克尔的含义,本地好玩的地方等等,服务员只是嘿嘿地笑,指着对面墙壁上的旅游示意图。干净的房间里是藏式沙发,前面是一个很长的玻璃茶几,让人想起那些喝咖啡的人,甚至是遥远的外国人,很特殊的夹杂着松柏的香味的房间。看看窗外好似一家公司院内空空荡荡,很典型的川藏边缘建筑风格,因为我在青海河南县也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时我只是傻傻地看,因为我在等一位从西宁赶来的朋友。

        对面仨我们的司机在快乐地洗澡也在快乐地歌唱,这是他从甘肃到四川首次跨省并成功的到达目的地,虽然只有区区几百公里,但这提高了他的自信心和对自己的认识程度。另一位伙计出门去了,我知道他不会跑出多远。睡了一会觉按习惯绕城一周,看着和甘肃差不多的精致。这时一位摊主给我们介绍西南边的黄河首曲第一湾。只要是第一应当是去看看的。驱车前往时很美丽的售票员和导游站在了仨前,花钱值得何况是仨的钱。怎么不要导游哪,有一个人故意地想。看见人多的山岗我们也爬上去了,回头一看黄河在这里又是别样的风姿,河中间有许多的树丛,很想是一片片小岛,漂浮着且呈现出不同的角度和含义。你说她是母亲也可以,因为这条河养育了仨。你说他是男人也可以,因为他让我们知道什么是雄起和壮烈。这也让我想起了黄河流经的土地,很多不同的地域所展示的不同的习俗。下山时我们终于照了一张合影,感谢人们在这里的相遇,感谢山山水水,感谢风风雨雨,感谢时光在某一个空间的停留。

        又要踏上回归的路了,又要在不在乎心情只在乎天气的日子里出发了,现在又是一个四十五度方向盘的旋转,该面对一些现实了。使劲的看着窗外生怕遗忘什么,而司机却是快乐的,他又一次从四川回到甘肃。车到若尔盖提议买书,新华书店里三人很老实的样子在选择着书,好在书店不大,且多买学习考试辅导类书籍,我和司机各买了一本,而另一人买了三本,都是地方性的阅读材料,而我买的是《红色记忆》,至今它孤零零地放在一扇窗户旁边。车到郎木寺算是和这段时光的衔接,坐在草坡上打开车门听着音乐,靠着山坡时很有扎实的沉稳和异样的安全感。

        车到故里,万家灯火。

        这三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拉毛扎西,另一个是卓逊都盖。他们都在甘青川的边缘生活着,而对于甘青川却只能是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