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去开门,只见两男一女站在我家小院里东张西望,其中,年轻的男子是我们村的会计阿兵。阿兵说,那个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子是乡上的干部,到我们家来核实灾情。阿兵还介绍,他们是我们村的包村干部。那个中年男人突然说:“哦,你就是错莫啊,经常听你阿妈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面了。”然后,让我带他们到楼上看房子的裂缝。走到楼上,那个年轻女子从包里拿出一沓表格,开始填写起来,然后还拍了照片。他们也没再问啥,看样子他们对我家的情况很熟。

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六月,我们县发生了6.0级地震,震中离我家六十多公里。

地震那晚,我在学校寝室里已经睡着,猛然听到手机的报警器响,半梦半醒之间,我的心一下被报警声惊得噗噗乱跳。突然,室友一声惊呼,喊道:“5.8级地震,震中在错莫你们老家。”我陡然惊醒,一下就急哭了。我马上哆嗦着摸出手机给我阿妈打电话,幸好阿妈一下就接了电话。阿妈慌慌张张地说,震感很强,房子在摇晃,灯都在左右摇摆,幸好,电还没停。还说,她和阿爸忙天慌地将就穿好了衣服,阿妣手脚不利索,阿妈在帮阿妣穿衣服,他们马上要出门躲地震。后半段话还是阿爸说的,听到电话里,阿妈一边帮阿妣穿鞋,一边喊道:“真是越着急,手脚越不听使唤。”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在千里之外,我真是无能为力。我只得一会儿给阿妈打个电话,一会儿又给阿妈打个电话。过了一会儿,阿妈说,他们没事了,他们已经跑到村活动室的院坝里躲地震了,全村人都去了那里。

我们家的房子是20世纪80年代修的石头碉房,没有圈梁,没有构造柱,防震性很差。我生怕阿爸阿妈闷胆大,躲一会儿地震就回家睡觉。再来大的余震,我家碉房多半会垮,我眼前突然出现我家碉房垮塌的样子。我带着哭腔一再叮嘱:“阿妈啊,你们再累再困,千万不要回家睡觉,万一有大的余震就糟了。”阿妈倒是大大咧咧地说:“错莫,你不要着急,放心嘛,我们都好好的。就算我们想回家睡觉,村干部也不会同意的。”我一想也是,也就没有那么焦虑了。

深夜12点过3分到21分,连续四次地震,除了第一次5.8级外,其余的都在3级到5级之间。凌晨1点28分的余震震级一下达到了6.0级。我想到阿爸阿妈他们在村活动室,也就放心了。

阿妈在电话里说,阿爸一直坐立不安,一会儿跑一趟,一会又跑一趟,远远地去看我家碉房。她说,等他跑,反正路上都是平坝,没啥危险。我听到阿妈周边闹哄哄的,全村人都挤在村活动室,所有人都受了惊吓,哪可能安静。

凌晨1点28分后,余震就消停了。凌晨3点,可能是惊吓过度,我东想西想,一直睡不着,就给阿妈打了个视频电话。一打过去,让我大吃一惊,阿妈和阿爸居然在家里,手里抱着被盖棉絮。我气急败坏,但又怕影响室友们睡觉,只得躲在被盖里压低声音说:“喊你们不要回家,你们偏要回家,万一余震来了咋办嘛?说了咋不听呢!”阿妈急急巴巴地说:“啊呀,错莫,你不要骂我们了。你看,我俩回自己家都像第一次偷东西的贼,胆战心惊,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俩心惊肉跳,心都要跳出来了。都三点过了,我俩来拿点被盖棉絮。你阿妣年龄大了,让她睡一会儿,不然,你阿妣累病了咋办哦。本来你阿爸说他来拿,我咋个放心嘛!”我忍不住催促:“快点,快点!”我们正说着话,我突然看到房子摇晃起来。阿妈阿爸惊惶失措,抱着被盖棉絮撒腿就开始跑。我看到视频里一片混乱,手机一会儿照着屋顶,一会儿照着地板,家里东西被照得歪歪扭扭。我惊呼一声,一下坐了起来。这一下,把全寝室的同学都惊醒了。我忍不住叫道:“完了,完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室友们七嘴八舌地问:“咋了,咋了?”,我惊叫:“我家房子垮了!”